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阿粤

        “变车道右转，然后直走，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左转，左转后就会看到头顶有一条火车路，我们从铁路下穿过绕小道，小道虽然窄，但不会堵车。穿过小道就有一个斜坡，我家就在斜坡下面。”

        “……你讲这么多我记得住吗？语速又快。”云年打开转向灯，准备变道。

        “那每过一个转弯点的时候我都提醒你。”

        “这还差不多。你及时说，我怕走错。”变好道以后云年稍微提了点速。

        “走错了也没关系。”

        “嗯。”

        到粤青说的火车路下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云年顺上手后速度也快了起来，期间没有堵车的情况，“所以这是正常时间。”粤青说。

        “你这样说会让我有挫败感。”云年没好气道。

        粤青没回应。

        “你和你表姐关系不怎么样吗？”云年只得又找话，主动拉近距离，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一点，过了刚才在森林里的暧昧试探期。云年知道粤青在试探，他也回应了。但是好像两人对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都不太熟悉。

        所以才有那番真假的讨论。

        讨论的效果好像还不错，至少云年没那么紧张和复杂了，而且粤青似乎也不再用那个把戏，讲话开始大咧起来，“嗯？你不要瞎说哦。”

        云年感受到强烈疑惑的视线后偏头与之对视了一眼，“感觉。”

        “又是感觉，咱们理性点行事说话吧。”

        果然。云年低头憋笑，“哪有自家弟弟帮忙要收钱的？”

        “她说了我过来做兼职啊，不给钱白帮忙啊？”

        云年心想，好像你也没做什么啊？

        “你看，给他们看民宿，给他们当演员，还给他们当伴奏，做的也挺多了。我很需要钱才来这儿帮忙的，不然我都不回云城。”粤青把身子退回去，但依然面向云年，双手撑后脑勺靠在座椅上。

        “你是大学生，需要那么努力的挣钱吗？是挣……生活费？”云年感觉自己又要触底了，但是话收不回去，只能婉转一些。他本来想说的是，你爸妈不给你钱吗？但忽然想起来他的爸妈不在。于是他有点忐忑。

        “你是不是在想我爸妈为什么消失？”

        “没有。”云年如实回答，决定不再多说，免得触及到粤青的伤心之处。他虽然看着前方，但靠经验和直觉感觉出来旁边这人心情低落了。

        他最怕这种，不知道怎么安慰，也许不需要安慰，但是人又明显的不开心，不开心就不知道怎么聊天，如果硬是聊下去会没完没了，他觉得自己没时间去了解别人的惨痛经历……反正交友是个麻烦的漩涡。“我在想，你挣了多少钱。”于是他把话题拉回到轻松处。

        “五千块。”对方也很快领会他的意思，嗓音提了起来，很清透，云年又听出了他说话时特有的轻快感，好像不管前一秒发生什么再大的事儿，下一秒只要他想开心就一定能够开心回来，“还挺多啊，还说你们不亲。”

        “不知道，她给了，我就拿咯，估计新婚心情好吧。唉，那你们跑这一单多少钱？”粤青收回视线正色道。

        “差不多五万。”

        “这么多？”粤青震惊。

        “嗯。”

        “她出手就是大方，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怎么说？”

        “舅舅送她出国留学都是借的钱，这才回来没两年就整了个民宿，还租那么大场地办婚礼，要不了几十万都搞不下来的。”

        “毕竟是婚礼嘛。”

        “婚礼一定要豪华吗？”粤青又看着云年，一脸真诚地问。

        “看当事人怎么想了，之前大学的时候我们接到过几个单子，新郎新娘装饰个婚房拍个婚纱照再办一场酒席就完了，没穿婚纱没搞什么誓词，同样也是两天完完。”云年说得认真。

        “那你们记录什么？”

        “他们做什么我们记什么，”云年轻笑了一声，“只要机子开着，记录就有意义，意义不论大小。”

        “你好好看路。”

        “嗯？”云年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愣怔，更没好好看路了。看到粤青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后，他回看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一只鸡，见车子驶过来后它机械般的立在原地，没叫也没躲。

        “踩刹车！”粤青一把捞住云年的右手腕，借力定住了方向盘，随后便是一阵猛烈晃动，粤青的脑袋被车子迅速停下后的惯性带向了前方，幸好安全带拉住了他，而他扶住了驾驶座上的云年。

        接着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驻足停看的“鸡疯”现场。车子停下来几秒后那只鸡才开始尖叫，并在原地跳脚，跳了几下后又扑棱着翅膀转圈，转完后呼着一声长啸蹦到车头前，也许是想扑到挡风玻璃处去报仇，无奈车子太高，它的翅膀太小，身子又太沉重，使得它只蹦到了车牌位置处就摔了下去。然后，落了一地鸡毛。

        “太离谱了是不是？”云年惊魂未定，幸好不是人。

        离谱的是，粤青还在使劲拽着他的手腕，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只鸡。

        云年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粤青拽得太紧了，他试图挣脱了一下，没有结果，但好歹让人反应过来，于是粤青放开了他。

        “是有点离谱。”他回答。

        “我们下去看看吧。”

        才刚说完这一句话，车子前方就又蹿过来一个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小男孩。头发留到脖颈处，凌乱无比，发尾打了几个小结，落在人的锁骨处。脸很红，还敷着一些褐色的东西，看起来像被吹干的血迹。脚上拖着一双旧的棉拖鞋，裤腿很短，脚踝露在外面，隐约能看到一些被利器划过的伤痕。

        男孩弯腰抱起萎焉下去的鸡，然后抬头看着下车的两个人，眼神清明，没有责怪之意。

        “幸好没撞到。”男孩说。声音很哑很空，彷佛没什么气力。

        “对不起。”云年看了一眼粤青后对男孩道歉。

        “没关系，就是……”

        “就是什么？”粤青轻声询问。

        “你们能不能带我一段路？”

        云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没有车跟上来，这条路很窄，正处于火车路下方，周围是一些很有年头的店铺，理发店、服装店……

        一家小吃店门口摆着一四方桌子，几个老人围桌而坐，桌面上摆着相对应人数的茶瓷缸，桌子下方蹲着小猫小狗，也有几只鸡。一眼望去，有一种旧时代的感觉。

        “你家在这儿附近吗？”云年对男孩的恳求有些担心，他的样子像是被凌害过。血迹还没干透，不难猜出来他经历了什么。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粤青走近云年一些，确保声音只有云年能听到。

        “真的吗？我还说他这样子也很熟悉呢，我估计在哪儿见过这种样子的小孩。”云年皱眉回忆。

        “说真的，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粤青拍了拍云年的胳膊，示意他正经一些。他以为云年在开玩笑。

        “你确定？”

        “嗯，你等我再问问他。”

        粤青说完就朝男孩走近，神情柔和了几分，他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道：“你家是不是在罗雀街那边？”

        男孩没回答。云年看着粤青这副温柔的姿态，有点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粤青咧开嘴角微笑说“难道是养鸡场那家吗？”时低下了头。

        这次男孩依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直接越过粤青往前走，速度很快。粤青拍了一下云年的背道：“试出来了。”

        “怎么办？”

        “先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粤青说完立马起身去追男孩，没两步就追上了，他扳住男孩的胳膊使其停下来，而后迅速越身到对方面前，正色道：“你要去哪儿？”

        “回家。”

        “你撒谎，罗雀街在前面，还有很远。你往反方向跑什么？跑了很久了？”

        “我……没跑。”

        “阿粤，你吓到他了。”云年追上去道。

        “你叫我……”粤青的注意力被云年带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还没得到云年的回答，男孩就甩开粤青兀自往车子那边跑了起来。

        云年及时跑过去，一米八六的身高标配的大长腿没跑几步就再次把男孩给拿下，那只鸡再次“发疯”般扑棱起来，阻碍了云年去扼男孩胳膊的右手，扑棱了没几下，男孩也抱不住它了。它疯狂地蹬男孩的胸口，借着云年伸出去的手攀附往上，翅膀张得更大，直接扇在了云年脸上，然后它又用相同的蹬人方式在云年脸上狠狠蹬了一脚，借力飞了出去，但是没几秒，就砸到了地上，又焉了。

        云年趁机揪住男孩，使了点大力，好让他逃不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像在犯罪，于是心里起了一层负疚感，尤其是见到男孩脸上的伤痕的时候。云年很心疼，在他正准备叫阿粤的时候，一滴鲜红的血滴到了男孩的脸上，正中伤痕处。

        “你的脸？”男孩的愤怒消减。

        粤青还沉浸在云年对他那个忽如其来的称呼转变里，既疑惑又喜悦，没发现云年脸上被那只鸡抓了一个大口子，正在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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