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世，抢夺

谢遥愣神的功夫，纪清嵘已经扭动白色的伞柄，吧嗒吧嗒，往他脚下蹦跶过来了。

        因为蘑菇实在是很小很小的一只，所以，即便纪清嵘很努力地挺直了腰杆子，也只能站在谢遥腿边，仰望他漏风的裤管。

        纪清嵘还有点神志不清，看了一眼就笑了：“咦，好长一根毛毛？”

        说着，他又扭了扭胖嘟嘟的蘑菇身体，试图爬上眼前油光锃亮的黑皮鞋，看看那毛毛到底怎么长的。

        谢遥还不知道他在为了什么而蹦跶，总之，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被纪清嵘这又胖又圆的形象给萌到了，忍不住蹲下来，伸出手，把他托在了手心：“纪清嵘，你可真是……叫我难以预料啊。”

        虽然他知道纪清嵘的异能可以变身，可是，变成一朵毒蘑菇？

        未免太天马行空了些，哪怕是只小猫小狗，他都比现在能适应一些。

        不过，看久了，其实这蘑菇还挺眉清目秀的？

        谢遥无奈地笑笑，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了吗？我是该给你施肥浇水，还是让蒋泽给你做吃的去？”

        “毛毛，嘿嘿嘿，毛毛。”纪清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根在裤管里探头探脑的毛毛。

        说话的口吻依旧是醉醺醺的，叫谢遥哭笑不得，不过谢遥还是问了一句：“什么毛毛？”

        纪清嵘没回答，而是扭动胖嘟嘟的身体，试图跳到地面上。

        难道是要指给我看？谢遥心中一动，将纪清嵘重新放回地上。

        那火红的毒蘑菇，一落地就往他皮鞋上蹦，边蹦跶边嘀咕：“毛毛，可爱，嘿嘿嘿。”

        谢遥看着蘑菇向后仰倒的趋势，再看看伞盖指着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忙掀开裤管看了看，直接无语了，原来这小子是看到他的腿毛了？

        其实他没什么体毛的，就是膝盖那里有颗大黑痣，黑痣上面有跟比较妖娆的粗长的毛毛……

        他终于弄懂了，尴尬得差点用脚趾抠出一套庄园别墅来。

        还好纪清嵘这小子腺体缺损，并不会因为花痴一根毛毛而释放出什么奇怪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依旧扭来扭去的纪清嵘：“别闹，我已经把你的事跟陛下说了，陛下想亲自见见你。你快点解除变形，等会吃完饭洗个澡，跟我去皇城。”

        纪清嵘听不懂他说什么，满脑子都只有嘿嘿嘿，好可爱。

        谢遥等了一会没反应，终于意识到这小子可能不是在卖萌，而是哪里出了问题。

        忙托着他上了黑色的公务车，向着智库下属的体检中心飞了过去。

        到了那里，正好遇到了陪学生做检查的蒋大舟。

        蒋大舟身后，还跟着那个一起帮忙灭火的小子，颜韬。

        熟人见面，蒋大舟寒暄了一声：“谢遥，你没陪着纪清嵘吗？那孩子我看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啊，他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这么强大的异能等级，不可能有个一级残障的身体啊，这事我觉得大有文章，我已经提请智库进行刑事犯罪的调查，说不定是他小时候被人伤害过才成这样的。不过，这需要智库调取十八年来所有外城的监控影像，可能得等个三五天——”

        蒋大舟说着说着，忽然卡壳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谢遥脸上看到这么严肃这么紧张的神色。

        更没有看到谢遥不跟他打招呼而直接往检测室跑去。

        好像他手里托着的那朵蘑菇烫手似的。

        见鬼了。

        怎么回事？

        蒋大舟好奇得很，让颜韬在这里等着，随后追了上去。

        这里的检测室是智库直接掌管的，而智库，是a星最最核心的顶级数据处理内核，地位不亚于原始部落的神明。

        所以，检测室需要身份验证才能敞开，结果，平时会认真走流程的谢遥，居然直接启动了紧急预案，虹膜一识别，就把所有的检测室大门敞开了。

        蒋大舟不明白，但他只能自觉地帮助谢遥清场。

        正在检测的那几个人可以做完，那些即将被叫到号的就只能去外面大厅等着了。

        紧急预案的对象，必须享受最高优先级。

        可是，对象是谁啊？

        没见谢遥带人过来啊？

        难道是谢遥自己出事了？

        蒋大舟一头雾水，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谢遥把一朵蘑菇送上了核子共振检测仪。

        蒋大舟：……

        “谢遥，怎么回事？看你这一头的汗。”这不对劲，谢遥可是出了名的从容镇定，冷心冷情，这世上只有一件事可以激怒他，那就是那些遭天谴的人体实验组织，他们吃准了帝国人人想生育顶级alpha的心思，绞尽脑汁，研制出了更改胎儿第二性别的试剂，已经违背了人伦和道德的底线。

        偏偏买单的人特别多，搞得帝国上层一直只在口头上声讨谴责，却从来没有拿出具体的惩罚法条出来。

        而谢遥……就是受害者之一。

        谢遥没空搭理他，专注地操控着仪器面板，时不时吩咐里面的检测员帮忙做一些数据设置。

        一个小时后，做完了所有检查的谢遥，双手捧着那朵红艳艳的毒蘑菇，焦急地站在报告打印机面前：“大舟，你说得对，这孩子肯定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不然不可能以一级残障的身体觉醒这么逆天的异能。搞不好，跟那个组织有关。”

        蒋大舟被这句话吓到了，忙看了看四周，见没没有别人在，才提醒了一声：“嘘！！！那群畜生横行霸道，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是帝国高层有人撑腰，绝对不会这么嚣张，你小子刚被认命元帅，还是得悠着点来，铁板不是那么好踢的，小心把自己脚踢骨折！”

        谢遥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是，明白归明白，当他看到这么勇敢善良的孩子居然可能是受害者时，心里的愤怒就像是秋日的山林之火，迅速蔓延。

        五分钟后，多达一百多页的全身检测数据出来了。

        谢遥没时间一页一页翻看，直接找到总结页面，一看，傻眼了。

        “基因等级已达到仪表上限，这我不意外。可，情绪感知系统残缺是怎么回事？”谢遥越看越糊涂了，觉醒了精神系的异能，可情绪系统却残缺不全？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只能继续往下看：“该项残缺乃人为干预的结果，经过元素半衰期测定，纪清嵘体内残存强行更改第二性别的试剂成分，注射时间，十八年零六个月？”

        “果然是受到了伤害，这么一推算，是在娘胎里被打了针。草！这么缺——”蒋大舟骂到一半卡壳了，因为他想到了纪清嵘的身世。

        他正纠结要不要告诉谢遥十八年前的事情，就听谢遥说道：“大舟，我要去面见陛下，启动纪清嵘的身世调查，找到他的亲生父母，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谢遥已经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了。

        蒋大舟闻言，只能以谢遥的安危为重，拽着他去了角落里，把他亲眼看到的那件事给说了出来。

        谢遥听罢，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这世上不只是他的父母不做人事，还有更加禽兽不如的猪猡呢！

        谢遥气得一拳砸在了墙上：“怪不得纪晚云那么着急抢走了报告！大舟，这事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也没想到……其实，当时你在指挥室接到灵压报警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这孩子，跟纪晚云长得太像了。不过，当时我心存侥幸，没想到灵压爆炸真是他引起的。可纪晚云毕竟是我继姐，虽然两家父母后来分开了，但是情分还是在的，我……再说，我也没想到纪晚云给他打过针啊，我……”蒋大舟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对纪清嵘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依着谢遥的脾气，这事肯定没完。

        所以，他更要劝谢遥：“你冷静一下，现在的辅政大臣是傅家的人，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慢慢来，一点点寻找机会，才能找到突破口，为小清嵘，也为那些遭遇不公待遇的孩子们。”

        当然，也为了谢遥自己。

        不然，他来特殊作战部门做什么呢？

        只有这个部门，又苦又累，但是，晋升却是绝无仅有的迅速。

        蒋大舟又劝了几句，也不知道谢遥有没有听进去。

        就在他以为谢遥臭脾气犯了要硬碰硬的时候，谢遥手里的蘑菇动了。

        腰杆子一扭，吧嗒一声跳到了谢遥肩膀上。

        下一秒，蘑菇消失了，大变活人的纪清嵘，回来了。

        他跟喝醉酒了似的，晕晕乎乎的，趴在谢遥后背上嘀嘀咕咕：“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睡板板，睡板板，嘿嘿，睡板板，毛毛，睡板板。”

        谢遥蹙眉，毛毛睡的哪门子板板？

        慢着！

        睡板板？

        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

        蒋大舟也懵了，不过，他的异能是精神系治疗类，可以精准锁定目标对象的精神波动，不需要其他五感帮助。

        所以，他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纪清嵘的精神领域。

        这一看，吓了好大一跳：“谢遥，你怎么回事？他还没到皇家学院进修，是不可以直接让他参与灵异事件调查的，你居然带他去了现场？”

        “没有啊，我送他回去就开会去了，开会回去他就变成这样，我就带他过来了。慢着，你看到他的精神领域了？”谢遥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好家伙，原来这小子变成蘑菇不是因为高原反应？

        “你的那个案子，一家九口被毒蘑菇毒死，法医尸检才看出来有异常灵压存留，所以把案子定性为b星的精神攻击。这么危险的案子，你确实不大可能直接带他过去，那么，是他自己从你身上残存的灵压感知出来的吗？”蒋大舟推断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怪不得是7s都打不住的逆天等级。

        谢遥就去了一次现场，身上能残留多少灵压？

        这都被感知出来了？

        这孩子……

        可惜了，要不是腺体残缺，跟谢遥可是绝配啊。

        蒋大舟叹息着：“你带他回去休息吧，他精神力太强了，但又因为情绪系统残缺而极其不稳定，受不了刺激，你要小心点，智库那边肯定会插手的，我去稳住一下局面。”

        不然的话，难道要等傅家的人把纪清嵘带走吗？

        别了吧，当初嫌弃人家是个omega，要强行改变人家性别，生来才发现改变失败，还缺失了腺体，就干脆想把孩子弄死换一个alpha来。

        要不是纪晚云这个亲妈不忍心，用医疗垃圾里的死婴替换，纪清嵘早就是垃圾箱里的腐尸烂肉了。

        现在想想……

        倒也挺解恨的，不是嫌弃人家吗，好啊，人家觉醒个逆天的能力，吊打他们的宝贝四儿子。

        简直现世报了！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b-，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以后别再看不上这个3s瞧不上那个2s了，在下水道里夹起尾巴做人吧！

        蒋大舟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又提醒了一句：“谢遥，稳着！”

        “少废话，你赶紧去拖着傅家的人，别让他们去智库找傅长缨闹，我直接带他去找陛下！”谢遥本来打算等纪清嵘恢复了神志再去皇城的，现在想想，还是等不得。

        黑色的公务车飞上云霄，直奔高耸入云的皇城。

        车上，纪清嵘已经醒了。

        他有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睁开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家九口全死了，灵魂聚集在一起，成了一个凶煞，这凶煞长着毒蘑菇的样子，一见着他就喊他去玩，等他到了地方就开始对着他哭，哭他们一家遭遇的不幸。

        他忙走过去安慰那蘑菇，没想到，手才触摸到它，那些伤心的痛苦的记忆就直接涌向他的大脑。

        好像他自己也是受难的一员似的。

        因为太有真实感，所以他醒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一抽一抽地抹眼泪。

        谢遥不知道他哭什么，他被他哭得心情烦躁，烦那群不做人事的畜生，更烦高高在上愚弄百姓的傅家。

        最烦的，还是傅家那两个人面兽心的豺狼。

        虎毒不食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的？

        谢遥不会安慰人，只能烦躁地一踩油门，继续往皇城飞去。

        哭了一会，那样的感觉渐渐淡退，纪清嵘慢慢平静了下来，摆弄着车窗玻璃上的桃木雕刻玩，上面刻着“遗愿施工队”五个字，末端挂着大红的流苏，特别小巧可爱。

        见他不哭了，谢遥心里的烦躁也跟着不见了。

        扭头看了他一眼：“蒋泽做的培根披萨，布丁奶冻，还有桃花酥，酒酿团子，牛乳抹茶。你喜欢哪个吃哪个。”

        “谢帅，我们这是要去哪？”纪清嵘确实饿了，肚子咕噜噜的，他还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拿起一块披萨，张开红润的嘴唇，一口咬了上去。

        唔，好吃。

        这一瞬间，他眉眼舒展，笑容四溢，好像是春天山野里肆意奔跑的幼童，天真，纯粹，善良，懵懂。

        好像那些伤害那些抛弃，都跟他没有关系。

        谢遥被他这个笑吸引，差点被后面的飞车追尾。

        他从后视镜一看，居然是傅家的车子，他们想干什么？抢人？还要不要脸了？

        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再次加速，一定要抢在傅家前头告诉陛下实情！

        结果，后面的傅少聪也一脚轰了油门撞了上来，仗着朝中有人好办事，公然挑衅帝国的元帅！

        谢遥向来心高气傲，二话不说撞了回去，直接把傅少聪掀翻。

        傅少聪急忙启动紧急制动按钮，等他稳住车子的时候，谢遥已经快要登岸了！

        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他会没有准备？车里的可是他的亲生儿子，是觉醒异能爆表的天才！

        他必须抢回来，于是，早就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号，提前一步抵达了皇城的辅政大臣傅长缨，居高临下，看着即将停在空中码头的黑色公务车，扣动了扳机，瞄准了飞车的反重力装置。

        嘭的一声，公务车从云端跌落，坠向触不可及的下方。

        傅长缨冷漠地对早就待命在下方的人下令：“飞行编队，把纪清嵘接住，不允许有丝毫的损伤，至于谢遥，不用管，这不过是一场不幸的飞车坠毁事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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