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得不到安慰的时候，她可以很坚强，可是现在被邵扬这样温柔地安慰着，她却突然被勾起了全部的委屈。

        沈陌倚在邵扬的胸膛上，哭得越发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虚握的拳头一下一下捶打在他，不轻不重的力度，反倒让邵扬更加心疼她。

        末了，她也哭得累了，轻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委委屈屈地说：“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可我受不了你就这么不联系我了……”

        邵扬低低叹息一声，稍稍放开她说：“我们先去checkin，这几天的事情，我在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沈陌看了看时间，也担心延误了航班，于是抹干眼泪跟着邵扬一同往托运柜台走去。

        登机手续办理的很快，安检也很顺利。在这个过程里，沈陌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可以像婴孩一样什么都不需担心。

        从北京飞往华盛顿，大概要135个小时。航班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平稳飞行，偶尔有气流擦过，机舱象征性地摇晃几下。

        因为是逆着地球自转的方向前行，所以时间过得飞快。

        沈陌打开舷窗挡板向外望去，一开始还是湛蓝的天，连绵无垠的云朵，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了天边的晚霞，再过个一时半刻，窗外已是天黑。

        与她紧邻的座位上，邵扬正在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没有。

        夜空没有现象中美妙，沈陌关上舷窗挡板，百无聊赖地盯着电子屏幕上的导航图发呆，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回忆她于邵扬之间的种种过往。

        飞机从北极上空飞过时，沈陌刚巧想到了刚才登机的时候，邵扬对她说：“我既然答应了会带你一起走很久，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他说，前几天邵老爷子刚从希腊回到国内，时差都还没倒好，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宝贝儿子邵扬拎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事实上，邵老爷子一直希望邵扬集成stellar的产业。邵扬也不是不喜欢替父亲守住打下来的江山，只是不想太早就被“董事长”这样的名头压住。

        他在国内读完大学，考进宾夕法尼亚大学最著名的沃顿商学院就读，其实也是为将来继承父业做准备。

        邵扬从沃顿商学院毕业的时候，邵老爷子特意飞去美国出席他的毕业典礼。就是在那场典礼上，邵扬和父亲定下了君子条约——等到邵扬三十岁时，就来接任stellar董事长一职，在此之前，他愿意走南闯北，邵老爷子都不做干涉。

        经商的人都讲究信誉，邵老爷子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当然，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从毕业开始，邵扬就在自家公司里担任调香师。

        他行事向来低调，这点也和邵老爷子如出一辙。在过去的几年里，邵扬从来没有将自己和stellar的真实关系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别说是普通员工，就连stellar的核心管理层也没有人知道传说中的神秘太子爷到底是谁。

        没有人能想象邵氏少爷就混迹在设计部的诸多员工之间，时不时地搭配出一款颇受赞誉的香水，时不时又因为工作哪里没做好而被罗茜那么个小小的总监批评找茬。

        而今年，邵扬已经三十岁，邵老爷子专程回来找他履行当年的君子条约。

        邵扬心里虽然感激父亲这些年给予他的全部自由，也明知什么是自己应该做的，但当他接过公司法务递过来的股权转让协议时，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不情不愿的感觉。

        他只是突然想起沈陌的面容，觉得很不舍得。其实他很清楚stellar董事长的身份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与她之间的鸿沟，意味着如果她还与他在一起，会备受压力。

        邵扬不愿意失去她，更不愿意她顶着压力与他在一起，于是当场就跟邵老爷子明说了。

        他以为父亲是个足够开明的父亲，可惜，邵老爷子就算的确比别人家的父亲都开明一些，可他到底是个商人。

        邵扬与沈陌的恋情终究还是把邵老爷子惹恼了，他强行断了邵扬与外界的联系，直到公关总监亲自将新闻发布会的一切都安排妥当，直接拎着邵扬去了现场。

        发布会开始之前，邵老爷子对邵扬说了这么句话：“想给一个女人幸福，你必须足够强大。逃避没有用，如果连我都能轻轻松松拆散你们，你又怎么敢保证一辈子护她周全？”

        邵扬这才明白，父亲并不是真的反对他和沈陌，只是看不惯他以这种消耗的方式来爱一个女人。

        那一刻，邵扬坐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忽然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好的爱情应该是一场双赢，而不是牺牲一方来成全另外一方，更不是双双牺牲却无所得。

        也就是从这时起，他打心底里想要好好经营stellar，想从stellar的灵魂蜕变成它的心脏，引领这个企业走向更深远的未来，也给予自己足够的空间去成长。

        邵扬想，他应该如父亲所说，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为她遮挡一世风雨。

        当他礼貌得体地完成那场发布会，又平心静气地和邵老爷子做完股权交接，邵老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恢复了邵扬与外界的联络途径，然后他老人家自己又飞往毛里求斯度假去了。

        元旦放假那几天，邵扬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沈陌，可是一直是关机。

        他知道自己无故断了联系一定让她很难过，也知道她突然看到新闻上爆出那样的消息，心里一定会觉得绝望，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开车去找她。

        可是车刚开到半路，就接到高级副总裁的电话，说是和日本一家商场的合约出了点儿问题。因为事情影响的金额非常大，所以急需解决，而且按照公司流程，是需要董事长特批的。

        于是，他握紧方向盘，又调头去公司，给那帮捅了篓子的员工签批“处理烂摊子许可证”……

        失去联络的漫长几日，解释起来，其实不过是想念却又无能为力。事实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令人心力交瘁。

        从来都不是不爱，只是在诸多动荡面前，他一直没能找到恰当的机会，让她明白这种深入骨子里的爱。

        沈陌曾在书中读过这样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这八个字，在爱与生活里都很适用。

        来首都机场之前，甚至包括来的路上，她心里都装满了委屈，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自己如何被他抛弃。

        可是，与邵扬之后，当他将过去种种一点点讲给她听，当她知晓了他与父亲的君子约定，当她明白他愿意为了她而付出怎样令人惊叹的代价……她终于懂得，也终于放下了藏在心底的那些曾以为比天还大的委屈。

        此时，飞机正飞行在格陵兰岛上空。沈陌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北极，是整个地球的最北端。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和他一起飞跃南极，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牵手环游了整个世界？

        这个浪漫主义念头顷刻间占据了她的心房，心绪都因此变得柔软，仿佛凭空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温柔。

        沈陌侧过头去深情凝望他的容颜，轻声说：“邵扬，我爱你。”

        邵扬没有睁开眼睛，却语声温柔地对对她说了一句：“我爱你，沈陌，我一直爱你。”

        她忍不住凑近他英俊的面庞，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嘴唇。

        邵扬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映成迷人的扇形暗影。他的视线中仍然带着迷离的味道，仿佛仍是半睡半醒。

        沈陌一直在他唇边留恋着，像是捡回棉花糖的小孩子，怎么也不肯再放手，似乎再怎么贪恋也不嫌多。

        片刻之后，邵扬的目光恢复成平日里清澈澄明的模样。他不由得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吻醒。

        宽厚而温暖的手掌扣在沈陌的脑后，邵扬缠绵地加深了这个吻。他坚硬的鼻尖时而擦过她的，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节奏，一时竟压抑不住地意乱情迷。

        与心爱的人亲吻，总是令人忘记时间与空间，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与他，而最动听的音乐就是他的呼吸与心跳。

        沈陌不知道这个吻触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当他放开她时，她的脸蛋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她爱意浓浓地望进他的眸子里，像小猫一样慵懒地开口：“邵扬，你刚才在地球的最北端吻我了，以后你走到哪儿都不能再丢下我。”

        他温柔地抚摸她发烫的脸，柔声说：“傻瓜，我早就说过，要带着你走十年，走更久。”

        沈陌终于甜甜地笑起来，那样的笑容，是邵扬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

        前阵子的短暂分离，把沈陌变成了一个在寒冬雪地里玩雪的孩子。在机场重逢时，她就像是刚刚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冻得冰凉而麻木的小手仍然觉得尖锐刺骨的疼痛。

        而此刻，她依偎在他宽广的怀抱里，与他一同飞跃大半个地球，她才终于觉察到拾回幸福的喜悦与温情。

        如果时间能在这里停住，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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