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嘤嘤

在虞绘的印象中，程玦的个子很高，肩也很宽，虽然还是少年的年纪，但身材确实已经像个成年男人，每次她看他都需要仰头，凑近和他说话都要踮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天塌下来都会有程玦这大个子顶着。

        可此时此刻，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待在了她的怀里。

        她感受到他紧搂着自己腰的双臂在微微收紧，感受到他贴在自己肩颈肌肤上的鼻子呼出来的滚烫气息，也能感受到，在这一刻，他对她的依赖。

        虞绘缓缓抬起手，搂住他的后背，然后将他抱紧。

        只是现在，她并没有在窃喜程玦抱了她，她的注意力全在程玦的状态上。

        程玦怕黑，并且是十分恐惧。

        虞绘想到店里停电的那个雨夜，她喊了好几声程玦始终都没有应答，还有开灯的那一瞬她看到程玦惨败的脸色，所以当时并不是蹲久了站起来头晕，而是因为黑暗给他带来了生理上的不适。

        所以当时，真正需要安慰和保护的人，是程玦才对。

        可只是因为她害怕，程玦不得不装作冷静淡定的模样，就是为了不让她再紧张。

        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虞绘心口一阵酸胀，又愧疚又心疼，她当时怎么不能观察仔细一点，害得程玦在那种状态下还要来安慰她。

        虞绘轻抚着程玦的后背，一只手摸着他脑后的软发，“只是停电了，很快就会恢复的，你别怕，我不会走，我一直陪着你。”

        这会儿的程玦真像只可怜巴巴的大型犬，受委屈了跑到主人怀里求安慰，有点让人心疼，又让人觉得可爱。

        虞绘保持跪姿好一会儿，觉得腿有些疼，她和程玦说：“我们坐下来好吗？”

        怀里的人还是能听见她在说什么的，他把手松了松，稍稍抬起头。

        虞绘站起身，程玦像是怕她走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虞绘反握住他的手，“没事，我们坐到床边去。”

        虞绘挪到床边的地毯上，她拉了拉程玦的手腕，“过来。”

        程玦靠近她，在她身旁贴着她坐下。

        两人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虞绘往程玦那侧过身，拍了拍自己，“过来吧。”

        黑暗中，程玦的气息缓缓靠近，他抱人习惯性先搂腰，他的手扶上虞绘的后腰，然后轻轻用力将她搂过去，然后双臂一合，低头，再次埋首在她颈窝。

        这感觉，不是他过来，而是她被迫过去。

        虞绘发现了，程玦怕黑的表现就是尽可能把自己藏起来，所以他才会埋首在她发间，好像只有将眼睛遮起来，就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虞绘不知道程玦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对黑暗如此恐惧，像是这样剧烈的反应，一定是受到过不小的心理创伤，再结合程玦的年龄，那应该是发生在他小时候的事情。

        现在的程玦，在她面前的模样已经越来越多了，冷漠的，凶狠的，不耐烦的，还有现在依赖的，虞绘不清楚自己对程玦的喜欢到了第几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对程玦的探究欲已经到达了顶峰，她想了解他，想走进他的内心看一看。

        “你这么怕黑，上次怎么不说啊。”虞绘自言自语，“我要是知道你害怕我就不吓你了……啧，这句话真是句废话，不过我以后知道啦，我们程崽怕黑，怕黑了就要抱抱，哼哼，小孩子一样的，好可爱。”

        怀里的人在这句话后动了动，像是不满她的评价，结果虞绘松开手，“怎么，我还说错了啊？那你胆大你自己待着，我走了？”

        程玦不动了，片刻，他那低哑的声线中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委屈，闷闷地从颈边传来。

        “不要。”

        虞绘因为这两个字心都要化了。

        怕黑的弟弟也太软了吧！

        虞绘趁机得寸进尺，“那你叫声姐姐我就不走。”

        “……”

        程玦沉默。

        啧，都这个关头了，这人怎么还能死咬着不开口，叫声姐姐怎么了，能让他少块肉吗？

        虞绘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里，要是现在不让程玦叫，等出去了就更加不可能了。

        于是她乘胜追击，“叫声姐姐怎么了嘛，那我本来就是姐姐啊，叫一声还能让你吃亏不成？快叫，不叫我真走了哦。”

        说着说着，虞绘就真松开抱着程玦的手，程玦慌了，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你别……”

        话音未落，密室内的灯和门同一时间打开，刺眼的亮光打破黑暗，虞绘本能闭上眼，程玦也更往她怀里缩了一分。

        “来电了，你们没……”虞执站在门口，在看见屋内这一幕时愣住。

        而他的身后，站着四五个店员。

        和虞执的表情一样，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俩人在密室里玩这么开呢？

        “你他妈干嘛呢！”虞执最先回过神来，他看见程玦紧抱着虞绘还埋虞绘怀里，登时那个火气就上来了，他冲过去一把拉开程玦，“对谁动手动脚呢！”

        因为前几天虞绘身上才发生过被人尾随骚扰的事情，所以虞执这段时间神经都很紧绷，他本来还对程玦挺有好感，想到当天是程玦帮了虞绘，他还想着要给程玦加工资。

        结果！没想到这臭小子也是道貌岸然的一个人！居然趁黑对他妹妹动手动脚！太无耻了！

        程玦被一把拽到地上，眼看着虞执要挥手揍人，虞绘连忙扑上前抱着虞执的手臂。

        “跟他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门口的其他人：“……？”

        这个场面，怎么那么琼瑶？

        虞绘拦在程玦面前，一副誓死守卫的模样，“刚才突然断电了，程玦他怕黑，我为了安慰他所以主动抱的他，他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自愿的！”

        虞执：“……？”

        虞绘“声泪俱下”地开始表演。

        “哥哥你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动手，程玦人很好的，他之前还帮过我，现在他有难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丢下他一个人就跑了吧，这种丧尽天良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哥哥你若是非要动他，那你，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虞执：“……”

        门口其他人：“……”

        虞绘身后的程玦：“……”

        虞执扶额，敛了敛神他说：“我也没有要怎样，你这，这搞得跟我要大开杀戒一样，啧，他没对你做什么就好，那我……”

        “好嘞！”虞绘脸色瞬间明朗，飞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拉着程玦手臂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们走吧。”

        程玦也还有些懵，被她轻轻一拉就起来了。

        虞绘挽着程玦的手臂往外跑，边跑嘴里还边用自以为很轻其实大家都听到了的声音说：“快跑，咱们去私奔，可千万别被我哥给追上了。”

        虞执：“……”

        他养的这什么傻逼妹妹。

        -

        虞绘带着程玦出来，今天外头的天气很好，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下了场大雨的缘故，阳光虽明媚但气温倒也不是特别高，很适合出去散散步玩一玩。

        程玦今天其实没什么工作，虞绘干脆给他下午放了假，准备带他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

        两人走到室外，这会儿程玦已经恢复过来，在密室里对虞绘的那种依赖陡然消失，又变成了一座没有感情的冰山。

        虞绘觉得奇特，故意靠过去说：“还要不要抱抱，嗯？小朋友？”

        程玦睨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虞绘笑了两声，评价：“还蛮可爱的。”

        程玦别开眼，不太自在地说：“刚才在里面，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虞绘连忙道：“啧，明明是我占便宜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不，告诉我，下次多来抱抱姐姐。”

        她一脸机灵，程玦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两人沿巷往外走。

        “你既然怕黑，那平时扮演npc的时候都怎么办的？”虞绘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程玦说：“我只是不喜欢长时间的、全封闭的黑暗，短暂的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哦~”虞绘拖长尾音，凑过来问他：“那你为什么怕黑啊？”

        程玦停下脚步，垂眸。

        两人忽的对视。

        虞绘微愣，因为她看见了程玦眼底闪过的那点不悦。

        虞绘抿唇，“那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虞绘虽然总爱逗程玦，但她也有分寸，会让程玦感到不舒服的任何地方她都会规避掉，她能感受到在某种程度上，程玦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

        他们经过一家网吧，虞绘认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程玦去的那家。

        “想去打游戏不？”虞绘问他。

        程玦眉梢微动，“你想打？”

        虞绘说：“我陪你啊。”

        两人进了网吧，程玦熟门熟路地走到他常坐的位置上，虞绘坐在他旁边。

        虞绘问他：“这网吧你常来啊？”

        程玦打开电脑，“不常来，只是如果出来玩，一般会来这儿。”

        虞绘点点头，她在电脑上左右摩挲，又低头看了看。

        咦，这破电脑咋开机啊！

        正在她费解的时候，视野里伸过来一只漂亮的手，那修长的食指移到桌面的一个小圆球上，指节一弯，指尖按下。

        “在这儿。”他无奈地说。

        虞绘挑了挑眉，“哇哦，好高级哦。”

        程玦：“……”

        虞绘平时不怎么玩游戏，今天提议来网吧也只是为了让程玦开心开心。

        程玦问她要玩什么，虞绘想了想，最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在玩那什么吃鸡，于是她便说了这个。

        结果程玦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给她看的莫名其妙的，但这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转回去了。

        然后冷酷地说了声：“上号。”

        虞绘没有号，只能临时注册了个，程玦看着她，不放心问：“你到底玩过没有。”

        虞绘聚精会神地给自己取名字，“玩过玩过，你放心好了，我很牛逼的。”

        程玦一扯嘴角，他倒想看看虞绘能有多牛逼。

        虞绘终于给自己取好了一个霹雳的名字登入了游戏，程玦加上她的游戏好友，看着那“石帷巷辣妹”五个字沉默了半晌。

        “快开呀！”虞绘兴致勃勃，催着程玦赶紧开游戏。

        程玦拉虞绘进了队，游戏正式开始。

        这游戏虞绘以前见室友在手机上玩过，不过就是扛着枪打打杀杀的，她小时候还帮虞执玩过会儿穿越火线，想想应该也差不多，于是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能大杀四方。

        虞绘跟着程玦跳下飞机，两人落在了一个平房附近，好巧不巧的，另一个队伍也落在了这边，虞绘顿时紧张得心脏怦怦跳，鼠标都不会点了。

        这时对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举起枪就对准了她的脑袋，虞绘心跳一停，她不会刚落地就要死了吧。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猛男从天而降，一个前滚翻挡在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对面的人应声倒地。

        开局五分钟，程玦拿了首杀。

        “我操……”虞绘被帅得合不拢嘴，“宝贝，你也太厉害了吧！”

        只觉得这是基础操作的程玦一皱眉。

        宝贝？

        他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别这样叫我。”

        虞绘盯着屏幕上他那伟岸的英姿，满眼桃心，“好的老公。”

        程玦：“……”

        他现在有点想杀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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