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样更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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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长长吐了口浊气,百里诺夕再次席地而坐,周身的疲惫在身旁之人面前根本不需要刻意掩饰。小脑袋习惯性地往他的肩头一歪,枕着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果然是受伤了啊!
现场的比试他虽然没有机会看,相关的监控画面也还来不及调取,但从刚刚才被遣走的那俩人口中还是了解了个大概的。就那样的几下主动接招,应该还不至于受到重创的。
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儿,早在她驻足于数米之外时候就察觉到了的。现下如此近距离,那浓郁的药香根本就是扑鼻而来了。
她的体质,是几经生死之后由他一手调理出来的,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其体内之血的珍贵?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滴鲜血的流失都是与她生死相关的!此番重创,到底是谁人干的?
男人的一对新月眉瞬间拧起,冰结的清眸紫气东来,从其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洒落在了左手腕上。那个被打成繁复结带的绢帕,根本遮掩不住馥郁清香。
居然连特制的紫珠草药膏都用上了!这是伤及了动脉,恐怕还失血不少吧。
猜测到真相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顺了她刻意掩饰的意图,三缄其口地选择装聋作哑,权当一无所知。
不过,她既留下左肩上的伤口作为借口说辞,倒可以好好问询一番。虽然这一身青墨色的行头即便被血色浸染透了也看不出太明显的痕迹,但是,肩胛一处骨多肉少啊!她得是被伤得多深才能流出大量清血,竟也够散发出这么厚重的血腥味?
左手才揽过她的腰肢,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力,肩头的那个小脑袋突然就动了。随后,一个轻盈而低柔的声音便如同空谷风鸣飘出,盘旋于他的耳畔。
“不用担心,没事的。刚刚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狗?”
柔声问了一句,看着眼前这张面色并不太好的脸蛋,他那只抬起的手还是自然而无力的垂下了。内心的怒意却是半分未减,暗戳戳地就腹诽上了那条不长眼的“狗”。
哼,这条色狗的弹跳力要是差上那么一丢丢,便宜岂不是要占大发了去?太无耻了!
闭目养神的百里诺夕当然不可能知晓他的诸多想法,只疲糜地点点头不再多有言语。
“诺儿安心休息。”侧脸摩挲在乌黑发顶,男人柔声安抚了一句便也同样默然不语了。
只是两湾温柔的清泉底部,深深浅浅地落满了心疼,对她当初的决定更多了几分迟疑摇摆。
明知外面世界多是非纷扰,为何非不选择安然无忧的陵埌呢?想她为了今日之事,从凌晨动身一直忙到现在,中途不过休息了半盏茶的工夫。饶是铁打的身子骨,恐怕也是吃不消的啊。
叹息才轻飘飘落下,一抹蝉翼般轻薄的乳白色闪动出淡淡光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对秀目微微扬起,左手则略显慌乱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托起那枚带着凉意的脑袋,仿若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见她并没有动静,右手才探入背包,许久拿出一小块米黄色的块状物体。两指捏着就均匀有致地在她鬓角轻轻涂抹了一圈又一圈……
“呼……这么重要的事,诺儿怎么都给忘了呢……”
看着消失的白色晕层,他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膛,随手将块状物体收回背包。
纷纷思绪便悄悄飘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柳絮翩翩的春季。
橱窗里从来没有响过的通讯器突然铃声不止,正在调制药材的他当时就愣住了。少时反应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手里正抓着一把准备放入砂锅的药材,随手一丢就冲出了房间。
两年了,自那日离开,她已有整整两年未曾主动联系他了。猜测着当时应是情况危急,打开却只接收到接二连三的数字,按着频率更像倒计时之类。耳边的提示音依旧不绝,想来是她无聊时倒腾出来的程序,此刻专门整蛊他来了。耐着性子往上翻了好久,终于看到第一条信息的内容——一张有些发黄图画的照片,两个配字,“留住”。
连细问都没有,拿着通讯器直接就跑进了研究屋。这一待就是两天两夜,再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一处干净的地方都没有。消瘦了许多的脸上除下巴钻出了一圈黑色胡渣,到处都挂上了斑斓的色彩。
至于那个就被他遗忘的砂锅,汤药早就烧干了底,裂痕犹如沟壑般爬满暗紫色的锅身。底部的淡蓝色火苗摇曳两下,终于还是熄了,随即发出刺耳的警鸣声。
他的脚步并没有转向,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北部树林而去……
察觉到肩头上的小脑袋再次滑落,他动作轻缓地将其转移到了大腿上。
不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早早就被点亮了,暖光打落在那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上,却没滋扰她的清梦。
“阿嚏!”
睡梦中突然打了个喷嚏,百里诺夕被自己吓醒了。悻悻摸了摸鼻尖,惺忪睡眼才迟迟睁开一条缝,原来天已经这么黑了啊!
许是眼前这块墨蓝色的幕布在广袤苍穹里铺开,签出的静然太美好,她竟看得有些痴了。
“是夜了,诺儿可是觉得有点儿冷?”
冗长的目光被拉回,看着他不失温柔地再次紧了紧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百里诺夕长长吸了口气,摇头否定了。
他的担忧,她听得出来的。不过,这一觉睡得深沉踏实,一日的疲累已然缓和许多,身体机能差不多恢复到了五五。这一点儿凉意根本无关痛痒。
回想起这一日的种种,思忖着兴许因此就被人家给惦记得狠了。故而假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更是委屈极了。
“唉,也是没有办法的吖。这一天下来,人家可是招惹了不少人物呢!”
虽然,无论是中午还是下午的离场她都走得潇洒,未曾多逗留片刻。场内各大人物又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复杂心情离开的,她当然是不得而知的。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脑补一下千家几位的惊恐模样,以及秦家那位铁青而难看的脸色。
“诺儿……”
不等他继续说点儿什么,她便仰起脸迎上他的担忧目光,安抚地摇了摇头。
“子墨啊,我一直都很乖的哟。问题是,我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也没想让我好过啊!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还手的时候顺便沾点儿便宜,权当利息呢?”
这通说法倒是完全没有毛病!
秉着“谁吃亏也不能亏了自家诺丫头”的原则,远子墨赞同得毫无心理压力。
脸上的宠溺笑意才起,不过须臾,那对新月眉便蹙了起来。
呃,被她这么一打岔,他貌似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这不科学啊,既然辣么紧要,怎么就给忘了呢?抬眼看了看才起的几颗黯淡星子,余光落在她那张写着问号的脸上,灵光闪过。啊,想起来了!
指尖柔柔抚过她的鬓角,他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诺儿可得勤快些,不然就该破相了哟……”
“唉……”幽幽叹了口气,略略侧头看向相隔数寸的那双明亮眼眸,百里诺夕那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骨碌转着撒娇式埋怨,朱唇开合出戚戚之音。
“太麻烦了啦!子墨下次帮人家弄个更持久点儿的呗,现在这个也不耐用了。”
“呵呵……行啊!”
“真的?!”
双唇微抿,远子墨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清眸中明灭不定的期许流光,忍不住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飞扬的眼角自然挂出玲珑笑意,再次俯身对其耳语道,“兴许诺儿可以尝试着用那个永久性的……”
“哼!这个点儿根本都不好笑!”
也不知他究竟又说了什么,枕在腿上的人当即就炸毛了。赌气般一把扯掉身上的外套丢在一旁草地上。完了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小脑袋一歪,身子在草地上滚了一周。最后,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草地上,扭头不打算再理会他。
“诺儿……”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虽然有些词语他并不想说出口,但终于还是问了,“说真的,既然已经回家,诺儿为何还要坚持这样呢?”
为什么?是啊,她也一直没有想明白当初的决定因何而起的。稀里糊涂地开始,一坚持就是几年,这会儿连她自己都觉得原本就该是这样的了。习惯啊,真是一种可怕的瘾。或许,她是因为害怕戒掉这个习惯后,回首只剩无尽的空虚与落寞,所以才无限抗拒吧。
懒懒地伸直腿脚,伸展了下四肢,看着月微星稀的深邃苍穹,随口应答道,“因为……这样更帅咯。”
其实也不过这么一问,就像当初义无反顾地为她执行计划一样,他也从来都没有真的非要得到个真假对错答案的想法。
察觉到她要起身,远子墨快一步将两个背包抓在手里,随意地一起搭在右肩站了起来。左手习惯性伸出,给她搭把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并未掺杂半分做作。
“咕噜噜……咕~”
肚皮鼓非常有节奏地乍然响起,才拉住手的两人皆是一愣。默契地对视一眼,温暖的笑意便徐徐弥漫开来,被晚风吹得皱出层层红豆色的涟漪。
“诺儿今天的晚餐铃倒是响得一点儿也不积极呢。”
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突然被推到了百里诺夕的跟前。看着荧光闪烁的指针,她再次跳脚,扯着嗓子就尖叫了起来。
“吖!居然这么晚了啊!子墨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呢?”
为什么要早点儿连她起来?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她将养好身体更重要。远子墨冲她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就往东南方向跑去。也不知存了什么心,口中还不忘再刺激她一下。
“诺儿可别忘了,人家乔大公子已经心惊胆战地熬过了半节课,这会儿恐怕有了别的想法哟!”
对哦!差点儿给漏了,还有正经帐没有算呢!
原本还一身慵懒地被拖着走的她,突然来了精神。几下就反超了远子墨,角色转换地拉着他往东边跑去。
“子墨快点儿!快点填饱肚子,人家才有力气去上晚自习啊……”
当前这个速度虽快,他却知晓就这也已是她迁就了自己的。脚程不由得配合着加快些许,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问道,“诺儿要请客吗?”
“不要,早餐就是人家请的!”
果断拒绝,似乎还怕自己的话音被风吹散了,她又连忙摇了摇头,步伐却未减速分毫。
“这倒是真话。不过,诺儿当时丢过来的钱包貌似就是我的耶……”
晚风传送来一句轻飘飘的真相,百里诺夕不禁勾起嘴角,双眸含笑若粲然星子。回应他的话语,却是显而易见的犯浑耍赖,“嗯?还有这事?不可能!绝壁是子墨看错了,记岔了。”
“我只知诺儿素来习惯把钱捆放在背包里。几时还变勤快了,居然还会散放两张在皮夹里了?”
嘁!没意思!子墨真是个小气鬼啦!脚步一顿,百里诺夕索性不走了,只嘟着嘴生闷气也不作声。
“不小气,子墨的就是诺儿的。诺儿的呢……”眼前的这副孩子气模样,是远子墨许久未见的,一张俊俏的脸蛋笑得异常明媚。见她终于转身看过来,才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当然还是诺儿的咯!统统都是诺儿滴!”
“哼,这还差不多!”
傲娇地又哼哼两声,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转身继续脚程匆匆。看着她的一头长发随风飘扬,背影轻快而欢愉,他突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
当这两抹一前一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耳畔连那个讨厌的笑声也消失无踪,体育馆内寒气一片。
她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自己,竟全是为了赶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两潭桃花池中的红晕遽然散尽,一只宽大的手从门缘艰难地收回,紧紧捂着胸口。
那里面,不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多出了这么一枚金属重锤。此刻,正在努力敲打着心口,且力道不受控般愈来愈大,沉沉钝痛竟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弭。被击打得血肉模糊的一颗心,还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只冷漠的小狐狸,痛不及它。
门旁这个高大的身影透着极寒之气,才抬起头,一对桃花眼再度猩红一片。一团团明红色的云彩厚重地沉在池底,寒凉之意更是薄如云天。另一侧,关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扣在了右侧的门沿处。即便是金属材质,依旧被他盛怒地捏得明显变了形。
自那抹颀长的俏影闪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站在这里。几个小时都过去了,期间硬是连姿势都没有变化过,已然要站成万千年的顽石,披着食古不化的执着。
他正是拉着百里诺夕去了休息室的许宸。虽然此处相隔他们那群人距离不近,奈何他五感太过强大,她与所有人的“谈笑风生”都清晰明白地听在耳朵里。
是的,他嫉妒了!
就算她对那几位说的每一句话都连坑带威胁,却始终有几分熟稔的交情在。不似待他这般,永远表现出再明显不过的趋之若鹜般疏离。那样待普通路人的常态,于他竟变得遥不可及。
而她对那个男人的态度更是让他嫉妒得快疯了。
她的人,就能独享她最依赖的特权吗?她居然可以那么毫无戒备地靠在那个男人的肩头入睡,那安然模样是完全的信任,甚至连生死安危也能全盘交付给对方。
哪怕是突如其来的责备,也带着早就习惯了的撒娇。最可怕的信号,他们居然可以那么近距离的咬耳朵!所以,他才是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
妒火并未随着眼前的空旷之景而消散,反而被心里的各种念头猜测拱得愈发旺盛了。
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大门铁皮上的五指再度深入几分。每一根指头都被翻起的铁皮直直扎入肌肤,血珠如泉汩汩直冒,他却始终不知不觉。
只因殷红一片的桃花池与那颗惨破的心里,皆只剩下了那只睡容倦倦的小狐狸——即便是睡梦中也不安分,滴溜溜直转的眼眸隐在眼睑之下,黯翼轻轻扑扇出灵黠之息。微扬的嘴角勾出清浅笑意,一枚酒窝若有似无。
是啊,不过几面之缘,他于她只是个连名都不值得被记住的路人大叔。甚至于根本不愿意在他身边多待哪怕一秒的时间。似乎从始至终,她都只愿与自己保持距离。此刻恐怕更是恨不能立刻划清彼此界限,从此泾渭分明再无相干吧?
“小狐狸,我该拿你怎么办……”
也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他才神情恍惚地从体育馆离开,直奔校门口而去。
是她?!
心灰意冷的许宸猛地抬起头,正看见百里诺夕独自一人走了过来。欢喜轻而易举地主宰了他的心情,可张嘴半天,却连招呼都不知该如何表意。
直到她头也没抬地与自己错身而过,胸口的重锤砸得更凶狠了。来势汹汹的疼痛让他当即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因她而变。一切都无法再回到从前,他无法做到对她视而不见并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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