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

“我好想你，我的宝贝。”

        -

        仓惶间耳机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莫久慌张的把目光匆匆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手忙脚乱的把手机和充电线一股脑往包里塞。

        “久久，衣服都带了吗？”

        温和的女声从房间外传来，行李箱“咕噜噜”在木制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莫久冰凉颤抖的手握紧，努力压下心头那股恐慌。

        声音不觉有些颤抖沙哑：“带了。”

        莫久滞了几秒，飞快的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奇怪。

        “别急，宝贝。”

        孟锦穿着当季新款的长裙，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依旧稳稳当当，双手抱胸不急不缓的看着莫久。

        “爸爸把行李箱先放车上了，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带上的。”

        孟锦是他亲妈，虽然他一年见不到几次，但是这次开学孟锦和莫未礼难得特地回来送他。

        孟锦拢了下长发，岁月没能在这姣好的面容上留下痕迹，她笑起来时仍如少女般甜蜜。

        “要妈妈帮忙吗？”孟锦看了下细腕上精巧的手表，抬头笑吟吟的看着莫久单肩挎上背包。

        轻轻柔柔的说：“今天爸爸妈妈送你，不用担心拿不下。”

        少年抓着书包背带的指节一顿。

        他默不作声的把目光从他妈鞋跟上移开，“不用，我自己来。”

        兴许是察觉到了莫久的目光，孟锦后知后觉“噗嗤”笑出了声。

        “好吧。”孟锦耸肩，随手拎上一个手提袋，冲莫久眨眨眼，“那还是得辛苦宝贝了。”

        莫久抿了抿唇，笑道：“哪能辛苦仙女姐姐。”

        孟锦愣住，随即脸颊泛红，嗔了他一眼：“听你爸瞎喊。”

        孟锦向来爱穿高跟鞋，丈夫有心宠着，莫久从小就没见过孟锦除了拖鞋以外的平底鞋。

        “下去吧，你爸估计等急了。”孟锦蹬着高跟走在前面，悠哉悠哉的下楼，丝毫看不出急切。

        莫久提着行李箱，一边听孟锦打开话匣子般絮絮叨叨他们接下去的行程。

        一边偷偷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匆匆删掉了那条短信，抬眸笑着应她。

        手心一层薄汗，莫久在校裤上抓了一把，眼底写满了不安。

        -

        莫未礼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莫久立好行李箱，自觉打开后备箱准备放进去。

        “行李箱放后座吧，后备箱放不下了。”莫未礼瞥了眼莫久手边的行李箱顺口说道。

        莫久“哦”了一声，看着他爹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路过去接孟锦手上的手提袋。

        他吃力的拎着行李箱，塞进了后座位，面不改色的听他爹细细的吹气声和没好气的说：“重不重？他多大了自己不会拿？”

        莫久沉默：“……”

        孟锦手心一道极浅的红痕，基本上看不出印子了。

        她看着莫未礼夸张的给她吹手心，被他闹得无奈又甜蜜，“真不重，我自己要拿的。”

        “难得送久久一次，别闹了。”孟锦心里暗骂莫未礼小题大做，脸上笑容却不减，“等会儿宝贝迟到了，我就罚你做一个月早饭。”

        莫未礼一边上车一边也不忘狗腿，嘴欠道：“别说做一个月，做一辈子我都乐意。”

        莫久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

        “高二2班，莫久是吧。”宿管老太姓张，她掀起眼皮，犀利的目光从老花镜的镜框上射向站在面前的的男生。

        随后垂下眼皮一笔一划的在宿舍登记表上写下他的名字。

        “对。”莫久低头心不在焉的看着学生卡。

        张老太念念叨叨：“怎么取了个姑娘名儿？”

        莫久也不尴尬，笑道：“女孩名好养活。”

        他爸妈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出生前就取好的。

        他爸妈孟锦和莫未礼大学才认识，孟锦长得漂亮，家境优越，尤其是因为家庭原因十几岁就已经在乐坛钢琴方面有了一席之地。

        是小有名气的“少女钢琴家”。

        身边优秀的追求者更是接连不断。

        当时莫未礼才上大一，当着所有朋友的面扬言说一定要把大三的她娶回家，所有人都笑他痴人说梦——一个穷小子，单说家庭环境，就不可能和孟锦有任何交集。

        更别说得到孟家人首肯娶她。

        不过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空口说白话的青年真的闯出了一番事业，不知怎么就得到了孟锦的青睐。

        两人相识相爱结婚生字几乎一气呵成，一段时间里流传成为佳话。

        说白了就是一个滥俗的穷小子逆袭成功迎娶白富美的狗血都市爱情故事。

        不过莫久觉得，如果写成小说的话，也可以是本青春励志言情小说。

        所以他的名字的寓意就是他们爱情长长久久的祈愿。

        不过当时他们一直没意识到莫未礼姓莫。

        莫久拖着一个行李箱，莫未礼不知道在忙什么，胳膊枕在另一个行李箱的拉杆上低头发消息。

        孟锦伸手接过张老太递过来的寝室钥匙，好奇的看着她翻阅住宿名单。

        洛城中学高一就可以自主选择住校，很多寝室人已经满了。

        “老师，莫久只有一个室友吗？”孟锦目光细细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她当时担心莫久一个人住不适应，两个人尴尬，特地找到人数适中的四人间。

        四个小格子里只写了一个“任梵”，下面小小的标注了“高二（1）班”。

        另外两个格子一个打了一个小勾，一个空着。

        “两个。”张老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点了点那个小勾，说道：“这个不怎么住校，只是交了住宿费。”

        孟锦“哦”了一声，反头看了眼已经从手机上抬起眼的莫未礼，犹豫道：“不会是什么坏学生吧？”

        “不会。”莫未礼安慰说：“坏学生哪乐意花钱住校。”

        孟锦想了想，点头，依旧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莫久。

        “那一般情况下就只有两个人……”孟锦忧虑的问莫久：“你会不太适应吗。”

        莫久愣了愣，看向孟锦。

        “老师，我和孩子父亲会出差一段时间，你看如果孩子住不惯的话，可不可以找您换个寝？”

        莫久还没说话，就已经被孟锦抢了白。

        老太太掀起眼皮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遍莫久，退休的人民教师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的犀利。

        莫久下意识闭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老太太摆摆手，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打量他，说：“多大的人儿了，有啥习惯不习惯的，小孩住一起住久了不就习惯了……”

        她整理着登记表，碎碎念道：“现在的小孩就是独立能力不行！啊，离开了父母就这不行那不行的……”

        莫久回过神，老太太背过身往屋里走，似乎习惯不搭理“瞎操心”的父母，摆摆手径直走向房内关上了门。

        孟锦怔愣了半天，没想到就这么被说教了一通。

        “没事，妈。”莫久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

        “都是我隔壁同学，没什么住不惯的。”莫久想了下，笑着说：“大不了就回家住，没关系的。”

        他性取向曾导致他的性格有段时间很孤僻，虽然现在好了，但是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他的生活，莫久踌躇了几秒，还是决定先住下了。

        莫久拿着钥匙对着寝室的房间号，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孟锦的唠叨。

        “要不我和小常说说，让他来跟你一起住校？”

        “不用妈，他不乐意呆在学校。”

        “那你有事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啊。”

        “会的。”

        莫久站定，对了下门牌号，用钥匙打开了寝室门。

        孟锦看着莫久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叹了口气。

        “久久，妈妈也是担心你。”孟锦躲开莫未礼伸过来拿她抹布的手，一点点细致的帮莫久擦落灰的床铺。

        和大学常规寝室不同，四张床分上下铺，左右各两张，一边附加一排和床一样高的双人桌。

        刚好空出来一张上铺和下铺，莫久奇怪的打量着寝室，两个有人的床位并不在一边。

        他应了一声，环顾着寝室。

        上铺的床位摆了不少东西，一看就是经常住人的。

        莫久站在床下盯着瞧了会，上铺挂在栏杆上的忍者神龟玩偶冲他咧开嘴笑的正欢。

        孟锦不让他插手打扫，他站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

        莫未礼搬完了东西站在走廊里接电话，有条不紊的同另一半讨论着什么，丝毫没有早上宠妻狂魔的模样。

        莫久隐约听到莫未礼态度温和的说了什么“辛苦你了小陈”。

        他反头看了眼门外，他很少听他爸语气这么好的和除了他妈以外的别人说话，所以对这个“小陈”印象还挺深。

        莫未礼说话有些口音，发音总像是不标准一样，总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莫久恍惚的想，他已经一个暑假没有见到他了。

        -

        “久久！”孟锦喊了莫久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她回头发现莫久正盯着另一边下铺的床位发呆。

        “宝贝。”孟锦放下手里的被子，走过来揉了揉莫久的脑袋，“来帮妈妈叠下被子。”

        她有一次忽然意识到，莫久似乎从小就总是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发呆，问他在想什么，他就摇摇头说没有。

        她一直很清醒的愧疚，自己在莫久的成长中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她热爱她的事业，总是忽略了家里这个小小的男孩子也需要她的陪伴。

        孟锦对莫久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是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心里总愧疚又难过。

        如果不是莫久一直都挺聪明的，她甚至偷偷想过要不要找个私人医生来看看。

        莫久怔忡了一瞬，瞳孔瞬间聚焦，从空无一物的墙面回神。

        “好。”

        “妈妈这次去f国有一场巡演，可能得去小半年。”孟锦观察莫久的神色，有些伤感道：“等妈妈回来又要送你去集训了。”

        莫久算了算时间，垂下眸不说话。

        “你可以考虑考虑去哪集训。”孟锦想到可能两人忙到一年都见不上几面就觉得很残忍，心里堵得慌。

        她也想过不如就在家里陪陪莫久。

        事实上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的生分，更别说莫久已经长大到不需要她的陪伴了。

        “洛城的教育更偏向文化生，妈妈之前去看了，本地的机构都不太行，有的基础设施都不全。”孟锦想了想，“你可以和其他学音乐的同学商量商量，如果能一起去京城更好。”

        莫久点了点头，“好。”

        “这半年妈妈有不少大小型的演出和点评，”孟锦神色稍霁，眉眼又有了笑意，“记得看回放，多少可以学点东西。”

        “会的。”莫久笑道：“到时候发行程表给我就好了，我会看的。”

        “反正我住校嘛。”莫久看孟锦有些低落，笑着安慰道：“我也省的两边跑。”

        孟锦反应过来莫久是在安慰她，一时间欣慰又心酸。

        -

        “住在学校要好好练琴，知道吗？”孟锦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莫久的肩膀，眼眶却不自觉发红：“想妈妈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好。”莫久用脸贴了贴孟锦的脸颊，护送她上车。

        莫未礼别别扭扭的过来好哥俩似的抱了抱他的大儿子。

        义正言辞的说：“好好读书。”

        “知道。”莫久无奈，“你好好照顾妈妈。”

        “这用你说。”莫未礼一秒出戏，嫌弃似的收回手。

        “久久。”孟锦看这两父子互动，从车窗探出头，冲莫久招手：“过来。”

        “怎么了？”莫久看孟锦对他眨了眨眼，知道她有小秘密要说。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莫久不自觉攥紧手，俯身把耳朵凑过去听。

        孟锦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一丝柔软的心疼。

        “遇到了喜欢的男孩子不要害怕，做朋友也可以，没有关系的。”

        “有什么事可以找找小常，你们是好朋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看着莫久，眼中难掩的心疼，“不要想那么多，如果有男生欺负你要会反抗，受了委屈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会回来给你做主。”

        “在妈妈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莫久怔了怔，心像猛地被塞满了棉花，鼓鼓胀胀的让他一时间眼睛发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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