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Vol.0起源（1）

几十层的高楼天台，寒风猎猎。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恐怕会被惊人的风力直接推下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华灯初上，大厦的霓虹灯牌亮起，东唐集团的巨大logo彰显着这座写字楼的所属。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行人们都匆匆赶着回家，拥堵的车流尾灯和路灯交织出一片光影，没人注意到藏匿在城市天际线中的缇骑。

        那个被机甲包裹的影子半蹲在配电箱的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监控着每条街巷、每个转交所发生的的一举一动，盔甲自带的夜视扫描系统让整座城市的阴霾无所遁形。

        那边，一个女高中生独自一人穿过小巷回家。

        这边，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匆匆赶赴酒局。

        远处，一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在超市中选购日用品。

        车里，一个接到加班电话的白领骂骂咧咧地打灯调头。

        ……

        随着天色渐黑，住宅区的窗户一个一个亮起来，在缇骑的眼中如同码放整齐的电视机，播放着不同的内容。

        索性，缇骑对监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兴趣。

        缇骑隶属于山海司，这个仿照古代监察机构建立的组织，如同义警一般守护着这座大都市的夜晚。他们的职责正是保护这些普通人的日常永远平凡安宁，不受外力打扰。

        黑夜降临的时候，永远是邪恶和犯罪最容易滋生的时候。

        在人口千万级的大都市中，贫富差距、边缘地区的混乱、随人口增加的贪婪和邪念，都使得这里成为一个易于被腐蚀的培养皿，邪恶势力和密教组织总是试图将手探进来，分走一杯利益。

        这其中涉及到的超自然因素就不太适合普通警察涉足，毕竟太过危险，而人类的血肉之躯在超能力面前还是过于脆弱。

        山海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和官方合作的义警组织，在协助警方组织普通夜间犯罪的同时，监视着可能的超自然异动。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半。

        耳麦中的联络频道内，值夜的内勤特工打着哈欠和缇骑分享最近在看的综艺，和新吃的娱乐圈大瓜。

        内勤倒是很不客气，薯片和芝士小饼干一包接着一包吃，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点了两杯黑糖粉圆鲜奶。

        缇骑听着耳麦那边“咔嚓咔嚓”咬薯片的声音，再想想自己还要在寒风中呆一晚上，不由得悲从中来。

        心想明明监控室不允许带食物进去的，上次值夜班的那个内勤把咖啡泼到了键盘上，账还没算呢。回去一定要把内勤私藏的膨化食品全部收缴充公。

        宁静的街道上偶有行人，住宅区和写字楼的灯光一个一个暗下去，整座城市几乎进入深眠。

        缇骑的影子掠过一座有一座高楼，如同黑色飞鸟一样不引人瞩目，在暗中完成夜间的巡逻。

        在高楼天台上荡来荡去相比和犯罪分子打斗而言确实少了很多刺激，但缇骑更喜欢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城市沉睡。

        因为对义警来说，没有工作，就意味着平静和安定。

        路过西开发区新建的住宅群时，缇骑敏锐地注意到异样。

        在这样的深夜，居民楼仅剩的几盏灯格外显眼，几乎全部属于熬夜的学子。

        其中一个镀了磨砂膜、属于浴室的窗户中，模糊的影子在交互、分开、拉扯，快速晃动，从一端到另一端。

        这不是什么日常活动，而是——

        扭打。

        头盔内，缇骑瞳孔微缩。

        与此同时，耳麦的联络频道里，同样检测到一场的内勤特工飞速报出了那扇窗户的坐标。

        ---

        楼道里，一个影子从配电箱中轻手轻脚地钻出来，生怕惊动声控灯，熟门熟路摸去一家住户门前。

        在门外驻足后，他摸了下门边的白墙，辨认出上面刻的符号代表“独居的年轻女性”，这是他前几天伪装成快递员进小区踩点后留下的标记。

        他在楼道里蹲守了好几天，确认这家的住户只有一个女学生。每天早出晚归，没有室友也没有家长，是个很好下手的对象。

        小姑娘个子高挑，脸却长得幼态，看起来是很乖巧的类型，一看就知道社会经验不足，胆子也不大。

        这个小区的住户大多数都是中等收入的家庭，家中值钱的电子产品和首饰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很方便转手。这个小女孩能独自一人在这里住，说明家庭条件不错。

        并且她家里人应该很忙，没时间管她。所以即便被发现，无人相帮的小姑娘多半也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至于他的业务范围，那就是从劫财到劫色都广泛撒网了。

        屏息听了一会儿，确认屋主在浴室中听不见动静后，黑影敲开门锁，溜了进去。

        少女独居的屋子算不上整洁，换下的校服和其他衣物扔在沙发上。黑影着重翻找了一般人会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却全都无果。

        他蹲了这么几天，以为碰上一个好拿捏的小羊羔子，结果根本就是张羊皮，一点油水都没有。

        歹徒听着浴室的水声，更深的恶意逐渐浮现。

        他想，贼不走空。来都来了，要是拓展一下业务范围，这种小女生也不会好意思报警。

        他听着浴室的水声和断断续续的歌声，心想这小姑娘在浴室里又没穿衣服，他只要进去再锁上门，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吗。

        ……

        拧开水龙头，热水从花洒中喷出来，浇在皮肤上。

        荀思耘度过了漫长又疲惫的一天，脑子很满，肌肉也很酸。几乎每分钟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上完一天的课，结束第一节晚自习后就从学校赶去公司练舞，回家还有没订正完的错题要整理。

        表面上是一名普通高中生的荀思耘，实际上已经签了圈内知名度可以排前两名的经纪公司嘉悦娱乐，准备参加选秀出道。

        她还在上高中，每天既要不打折扣地完成学业，又要挤出时间去公司培训，几乎是过着双份的生活，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双份的生活确实很累，但毕竟是自己选的，也还算可以接受。

        洗澡几乎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了。

        她哼着今天学得新歌的调子，从头背英语单词。背了这么久，还是abandon记得最熟练。做完形填空碰见生词，该不认识还是不认识。

        最近练舞运动量有点大，经纪人杨姐说趁着她刚开学，课业还没有那么重，抓紧时间多来公司练习练习。

        代价就是她现在腹肌也痛腿也痛，跟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一样。

        刚刚上完课，杨姐提出送她回家，其他练习生都有人接送或者可以结伴，只有荀思耘要自己骑快一个小时的共享单车回家。

        毕竟这么晚了，就算不是艺人，作为普通高中女生走夜路也挺危险。前段时间还有女孩晚上独自回家而失踪的消息，至今下落都没有查清楚。

        荀思耘委婉拒绝了经纪人的好意，然而一出公司的门她就后悔了。谁能想到秋季的昼夜温差可以这么大！顶着寒风骑了这么久的车，感觉脸都要被吹裂了。

        今天还有两张卷子的错题没整理，她准备待会儿做一下基础护肤，就去顶着面膜把这点收尾工作写了。

        虽然平时不太舍得用面膜，但怎么说以后也很有可能当个靠脸吃饭的人，还是要急救一下的。

        而在她准备关水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之前，卫生间的门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

        在氤氲的水蒸气中，两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

        入侵者堵在门前，欲行不轨。

        花洒仍开着，滚热的水还落在她身上。

        扑通、扑通。

        荀思耘听到心脏的跳动，感受到颈动脉汹涌的血流锤击鼓膜。

        她的肌肉随着血液的抵达而逐渐灼热滚烫，昭示着已经进入待命状态。

        卫生间中有用的工具，以及适合战斗的空间，在一瞬间全部呈现在她脑海中。如同做连线题一般，一条条战斗路线和可能的结果也随之浮现。

        在瞬息之间，她做出了决断。

        少女如同湖中水妖，将身躯贴上了染着雾气的玻璃门。

        濡湿的黑发与蒸汽中微微泛红的面颊，她的声音在水雾中荡漾。

        她问来人：

        “确定要过来吗？”

        在对面人开始行动时，随着肾上腺素的升高，外界一切运动在她眼中无限放慢。

        呼吸、眨眼的间距变得极为漫长。

        就像动作游戏一样，敏捷高于歹徒的荀思耘获得了先手出击的优势，而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做出自己的第一步攻击。

        在出击的同时，她对对手的下一步行动了然于心。脑海中，一条白色的箭头标出了她的最优行动。

        表面上是普通高二学生，实际上悄悄在嘉悦娱乐当练习生准备参加选秀出道的荀思耘，还有第三重秘密。

        她有一个被自己命名为“杀手直觉（killerinstinct）”的超能力，大幅度提升了她的战斗能力，即便是受过一定训练的成年人也很难赤手空拳地打过她。

        这一点已经在数次在公共交通系统上和小偷与色狼的交手中得到证实。

        在肾上腺素超过某个点后，她将靠强大的战斗直觉获取对方行动的信息以及场地中可利用的优势，并以此为凭据做出最优反击。

        不过……

        ……虽然确实很久没有和真人练过手，但在洗澡的时候来一个人肉沙包也实在是太怪了吧！

        少女眼神微凝。

        将门撞到歹徒脸上，在他被激怒、从腰后掏出折叠刀时，绕到他身侧，攻击底盘。

        失去重心的匪徒后腰狠狠撞在洗手池一角，他随即暴怒起身，挥刀向前。

        直到此时，荀思耘的一切先手优势都是依靠对方的轻敌。

        专挑独居女性下手的歹徒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他锁在浴室里的小姑娘，能让他吃这么大亏。

        凭借身高差，她自下往上挥拳，正中鼻梁。趁对手失神，借机攻击关节，顺手夺刀。

        “来都来了，不挂点彩怎么好意思让你走啊？”

        在歹徒眼中，那个被他精心挑选出的柔弱少女露出一个纯然无辜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又恐怖又匪夷所思。

        为什么？

        他瞳孔微缩。显然战局的变化和他的预判大相径庭。

        这局势反转的太快，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从猎人到猎物的身份转变，甚至连丝毫的后悔都没来得及浮现。

        在他的期待中，猎物的眼神里应当写满惊慌和恐惧，这是他最喜爱的佐料。

        荀思耘微笑，却没再遵守白色箭头给出的必杀路线，自由发挥地捅了入室歹徒好几刀，刀刀避开白色箭头指出的致命要害。

        在水珠砰溅的巨响中，这一幕如同哑剧般沉默。

        地板的积水染上淡粉，铁锈味随着热气在狭小室内挥发到极致。

        少女白皙的脸沾上血珠，深黑的眼瞳中只有淡然，好像一切只是个不够刺激的游戏。

        够痛，但不致命。

        就算对方倒打一耙去报警验伤，也只是个轻伤。

        他都摸进浴室来了，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只是打成轻伤而已，怎么说也是正当防卫，最多就是写个保证书的事情。

        思及此处，少女勾起嘴角，笑容扩大。

        看着对方软倒下去，却拼着剧痛也要反扑的暴怒模样，她只好抄起马桶水箱盖，给对方后脑补了一下。

        啧。

        这姿态，有些像节肢动物的神经反射。明明都放进锅里快要熟了，还以为自己能掌控点什么。

        “你这样，让我也很为难啊。”

        她甚至很好心情地在脑海中复盘了一下砸马桶盖的角度和力度，确认这一下还不至于让人当场死亡。

        然后，发丝滴血，手里还拎着马桶水箱盖，看着如同被砍下的鱿鱼须般倒地抽搐的歹徒，正犹豫要不要买一赠一再来一下的荀思耘，见到了今天的第二位不速之客。

        “可以了。”

        那个声音这样说，经过变声器处理，掺杂着扭曲杂乱的电流声。

        与此同时，‘缇骑’的身影落在大开的住户门口。这个高大缄默的机甲骑士半跪于黑暗中，缓缓起身，如同一尊矗立的雕像，城市微弱的灯光描绘出金属盔甲的边缘。

        如果住户只是个普通少女，‘缇骑’赶来的时刻刚好够保住她免受侵害。

        但显然，并非普通少女的荀思耘，已经靠绝对优势制服了比她高壮许多的歹徒。

        缇骑往室内扫了一眼，机甲内置的生命体征扫描仪给出了两个人的身体数据：少女活蹦乱跳，歹徒昏迷不醒，但短时间内还死不了。

        “卧槽，牛皮。”

        通讯频道内，共享视角的内勤也顿住了拿薯片的手。

        热水仍开着，不断涌出的水雾染着淡淡的粉色。

        “不普通”的少女被血水浇了满身，一手拿刀一手拎着红色斑驳的马桶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愕地望向来者，显然没想到传闻中的黑夜守护者会在此刻出现，恰好撞到自己仿佛浴室杀人狂的样子。

        显然，缇骑也没想到会看见这种场面。

        僵了一下之后，默默走过去把昏迷的匪徒拖出浴室，并别过头，将浴巾递给荀思耘。

        “你很有天赋。”

        义警打量她片刻，若有所思地赞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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