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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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考完毕，阮欢欢的心放下一半。
不过她还是担心李炎恩会急病乱投医，去直接借李熙伦的手上位。
李熙伦结考之后，手上的权力更多，随便给他封一个小官再自己手下做事也是不成问题。
但是这次是她想多了。
楚王府，院子里的树很多，虽然有月光照耀着，仍然是黑咕隆咚的，李炎恩坐在新发了芽的梅树前静静的不知在看着些什么。
林磊从外面走进来，到他身旁，他端起茶，准备让李炎恩喝一点。
茶已经凉透了。
他忍着怒气，倒掉了凉茶，续上了新茶。
他端着茶给李炎恩，“主人，喝点热茶吧。”
李炎恩摆摆手示意他放下，林磊咬咬牙，尽管很缓慢，茶水还是溅了出来。
他气的手指发抖。
看着一动不动的李炎恩，他深吸一口气，“主人。”
这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他的心里太委屈了，也替李炎恩委屈。
李炎恩听到他的声音，扭头去看他。
他对林磊轻松的笑笑，道：“没事。”
林磊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凭什么......”
林磊跟着李炎恩六年，六年前，他还是一个流落在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乞丐。
有一次，他实在饿的不行了，就跟着扒手，一起去偷钱，他技术不过关，很快被别人逮到了，钱已经没了，林磊被打的半死，被路过的李炎恩给救了。
那人不依，非要赔钱。
李炎恩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人。
救了林磊之后，他本来要走，但是林磊觉得他是好人，就一直跟着他，李炎恩无奈，便把他收了。
也是后来，林磊无意间才知道，那个时候李炎恩并没有什么钱，虽然是皇子，但是月奉少得很，救了他，花掉了李炎恩攒了好几个月的钱。
后来的林磊慢慢了解李炎恩，慢慢理解他，慢慢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
这些年来，李炎恩的苦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炎恩林磊他们两个同龄，李炎恩却要比他成熟的太多，也忍受的太多，甚至有时候，林磊看着李炎恩在别的皇子面前低头，他都觉得比起李炎恩，自己的风餐露宿还要好一些。
他生在皇家，却是皇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可以任人踩在脚底下。
他从来没有被父亲抱过，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祖母的爱，别人见了孙子都是喜笑颜开，太后自然也是，但是唯独见了他，就像看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林磊很少见到李炎恩真正的轻松的笑，他经常需要笑，去应付别人，但是从来没有发自肺腑的轻松的笑过。
他们筹备了那么久，当知道澜沧河连降一个多月的大雨，李炎恩很开心，他说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是老天爷在帮他。
他日日夜夜待在书房，翻出各种的书，就是为了找出一个别树一帜的办法，让李圣看到他。
那天早上，林磊回来，告诉李炎恩国师出现亲自出马要解决这件事情，林磊就看着李炎恩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这么多年来，李炎恩有多努力有多辛苦，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是接连的机会，都这样消失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肉眼可见的不公平给磨削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但是偏偏就在这之后，李炎恩偏偏轻松的笑出来了。
是妥协？还是认命？
林磊不服。
他为李炎恩不服。
“凭什么......”
林磊哭出了声来，李炎恩站起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凭什么，大男人哭什么呢。”
“不公平。”
“不公平。”
他连道两声。
李炎恩看着他，林磊的眼泪一直往下流，脸红了大半。
他按着林磊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李炎恩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他，“擦擦眼泪。”
林磊没有接住，他抬起头问：“主人，你甘心吗？”
“不甘心。”
不甘心，那你为什么笑？
林磊看着李炎恩，他的脸上是很难得的轻松。
李炎恩叹口气，给他擦了擦眼泪。
他站起来面向梅树，说：“你看这梅树，被我砍成那样，现在依旧发了新芽，今年冬天依旧会继续开花。”
林磊不懂他说的什么。
“我现在觉得，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梅花了。”
“冬天多冷啊，我也想在温暖的春天开花。”
他转身看着林磊，“这么多年了，我的每一天都是冬天，我喜欢梅花，在冬天开花，越是寒冷越是开的灿烂。我也把我当作梅花，也想要在冬天里开花。”
“可是开了那么多年。”他笑了笑，“还是没有开出花来。”
“我等了结考等了好多年，澜沧河事件我以为是老天要帮我，可是却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刘先生也是，还有结考，这么多的机会，还是不能让我开出花来。”
林磊激动的说：“是他们不公平。”
李炎恩一笑，“与这无关。如果命里要我开花，多么不公平我也会开出花的。”
“这世间，可能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吧。”
林磊泣不成声。
李炎恩继续笑着，好似要把以前没笑的全部笑回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
“你放弃了吗？”林磊抽泣着问。
李炎恩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放弃的。”
“但是我不会在去再想以前要做的了。”
“我想去春天，做一小株野花，开的自由自在。”
“你能懂吗？”
林磊摇摇头。
“我只知道你这些年忍受了太多。”
李炎恩叹口气，道：“我今天在武堂，不知道怎么的，就释怀了，觉得也没什么了。”
林磊抽泣着看着他。
李炎恩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真的，我现在觉得，那些也不是很重要了。”
“你觉得我这些年快乐吗？”
林磊摇摇头，“不快乐。”
“这些年我不仅不快乐，心里还装着很多事，别人这个年纪在玩在笑，而我心里却满是城府。”
“我累了。”
“我也想像寻常人那般，过着无忧无虑，每天心情大好的日子。”
“我不想在算计了。”
“也不想去报复了，我现在只想和母亲一起在乡间，或者是大山里，或者去江南，置一处院子，养花养草，然后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回头想一想，我这十几年来，过的太糟糕了。”
林磊怔怔的看着他，脸颊还有泪痕。
“我要才十七岁，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岁啊？剩下的日子，还是开心快乐着活着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磊就这样与李炎恩坐着。
茶又凉了。
林磊：“我能跟你一起吗？”
李炎恩开怀一笑，道：“当然可以。”
这是林磊认识李炎恩这么多年来，他笑的最灿烂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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