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10

        燕国，东关镇。

        年关将至，小镇子里家家户户开始置备年货，贴对联红纸，小孩子在路上放鞭炮，这种鞭炮很常见，几文钱就能买一堆，街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鞭炮炸开的声音，伴随着孩童的尖叫和笑声，让这不大的镇子显得热闹许多。

        东关镇实在是座不大的城镇，边陲小镇生人很少，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此时快要过年，更是冷冷清清的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不过掌柜的也不在乎这些，每日坐在柜台前看话本。

        这一日他正看到兴处，一本志怪小说，书中的主角独自一人赴京赶考，荒山野岭中在一座破庙歇脚，半夜突闻门板传来一阵吱呀声，开门就看见一位鬼气森森的美人也来借宿，与此同时，他身边怪事频发……这本书气氛渲染的极好，让人忍不住一边看一边起鸡皮疙瘩。

        只是此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清脆铃声，这是挂在客栈门口的一串铃铛，要是有人来就会带动门铃，提醒有客人来了。

        掌柜抬头，只见那门开了一小条缝，铃铛兀自在响，等了一会儿，没人进来。

        是有风吗……掌柜心里嘀咕着，走过去重新把门关上，他探头往外面看了两眼，街上仍旧冷冷清清没个人影，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街上连个乞丐都看不见。

        他回身走到柜台前，刚窝进去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猛地抬头。

        客栈二楼全是客房，有一架木质楼梯蜿蜒而上，这时候客栈没人，二楼也没掌灯，自下面看过去便是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楼梯上连接的是一个阴暗的魔窟。

        年轻的掌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向那里，外面起了风，似乎吹倒了街巷上的什么东西，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屋内却静悄悄的，昏暗的屋内只有一片死寂。

        掌柜的冒起了冷汗，他刚才落座的一瞬间，突然感觉楼上有人正看着他。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心中天人交战半天，还是提起了灯，缓步上了楼梯，老旧的楼梯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回荡盘旋。

        掌柜的左手举着灯，右手拿着一柄刻字用的小刀，壮着胆子走了上去，环视一周，发现二楼的陈设一如往常，他胡乱挥舞几下，从角落里突地窜出一个黑影，还伴着‘吱吱’的叫声，原来只是一只老鼠。

        “真是话本看多了自己吓自己，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呢……”掌柜的耸了耸肩，感觉心里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窝回去继续看他的话本，犹豫了半天，还是合上了那本志怪小说，换了一本时下流行的落魄书生与贵族小姐的爱情故事。

        他没看到的是，二楼的黑暗角落里，确实缓缓冒出一个影子，那团影子的轮廓模糊，边缘奇怪，慢慢长成了‘人’的形状，长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他。

        ……

        顾之淇去往东关镇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年关将至，山上的杂务琐事也不少，少不得要他安排许多，在山上众人都等着过年的时候，云华派只有两个倒霉蛋不能歇息，一个是宋云宣要去守剑阵，另一个便是顾之淇要下山出差。

        抵达时天色已晚，冬季夜晚的小镇显得更加冷清，镇子的格局与他记忆中差不多，顾之淇没有急着去做任务，反而先寻了一家酒馆。

        在这隆冬时节，这家酒馆几乎是不大的镇子上最热闹的地方了。这酒馆门口挂了两扇厚厚的棉花帘子，阻隔了外面的寒风，里头一直有碳火炉子烧着，一进去就有一股热气拂过全身，因此东关镇的居民也很喜欢来这，喝点酒聊聊天。

        这酒馆的酒好喝，但出名的不光是酒，这里的老板娘或许比酒更吸引人。

        老板娘身着一套红衣，看上去喜庆的很，虽然眼角已添上了几条细纹，但举手投足间仍能看出其年轻时的风韵。

        这酒馆里和老板娘相熟的人不少，都是些本地居民，其中不乏有歪心思的人，但都被老板娘三言两语的敷衍了去。

        在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当中，顾之淇格外显眼，他身着灰蓝色的大氅，上面绣着银白色的云纹，脖颈处还缀着一圈细细的狐毛，配上那副好皮相，看起来矜贵又从容。

        酒馆老板娘在此地经营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她一眼就看到了顾之淇，从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也不像那帮修士素净出尘又高高在上的样子，怕是哪里的世家公子出来玩的。

        老板娘直接迎了过去：“哟，客人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啊，来喝点什么？”

        顾之淇笑了笑：“老板娘好眼力，我来寻些东西，至于酒么，这外头这么冷，来坛能暖身子的就行。”

        老板娘抛了个媚眼，毫不犹豫地从柜上拿了一坛最贵的：“那可得尝尝这个，一醉长梦，喝了通气活血，在这冷天最合适不过了，只要五十金。”

        燕国王都最贵的酒也不过五十金，老板娘这样说不免存了些宰外地人的心思，况且有的人喝酒还要跟她还价的。

        但顾之淇看了看那酒只是笑了笑，随即豪爽的付了钱，老板娘就喜欢这种付钱大方的公子哥，对他的态度又热络了些，笑眯眯地与他搭话。

        “公子说是寻物，是有什么东西先前落在这儿了么？”

        顾之淇“唰”地展开扇子遮在眼前，朝老板娘招了招手，压低声线，故作神秘道：“听闻这附近有座神山，上面埋藏着许多秘宝。”

        得，又是个被忽悠过来寻宝的傻子，老板娘暗中腹诽。

        但是是个好看又有钱的傻子，老板娘心思一转，难得生出几分善心，于是劝诫道：“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那里比较好。”

        顾之淇疑惑：“此话怎讲？”

        老板娘低声道：“这些年来想去那里寻宝的人不少，可没见着几个真寻到的，大多空手而归，如果只是单纯的没有收获也就罢了，最近听说这山上的灵脉发生了变动，似乎、似乎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断头山’……”

        顾之淇不动声色地继续摇他那柄白玉折扇。

        老板娘见他一副不信地样子有点急了：“公子莫要以为这是传言，前几个月来了一队修仙者，他们找了我们镇的几个向导上山，结果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下山的影子，要知道，这山路再怎么难走一个周也能走个来回，况且还有镇上的老向导跟着……现在大家都在传，是这些年寻宝的队伍惹得山神不高兴了，山神将那些人留在了那里……”

        老板娘说的有模有样，顾之淇心里也清楚她这样子不是在说瞎话，只浅浅一笑：“多谢老板娘告知此事，之后去与不去，我会自行衡量的。”

        老板娘看出他去意已决，知道自己无法多劝，叹了口气，“城北有一家客栈，附近住的人家经常给人做向导，公子若是一定要去，可以去那儿问问。”

        “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勉强勾出一个笑，眉宇间隐约带着点愁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又去别处忙活了。

        “年轻人，我听你的话，你也是要去邳山的？”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顾之淇抬头望去，见他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老者，他穿着素色麻衫，须发花白，眼角的皱纹深刻，但是眼神十分睿智，透露着一股精光。

        “也？”顾之淇笑了笑，“您想与我同行吗？”

        “我这一把老骨头是走不了了，”老人咳嗽了下，叹了口气，“若是你早几个月来，说不定能与我孙子一同去。”

        “您的孙子……”

        “刚才你也听见了，我孙子就是几个月前那批没回来的人之一，现在怕是已经……”

        顾之淇安慰道：“这也不一定。”

        老者摇摇头：“年轻人，刚才梦娘所劝你的话字字为真，但我看你去意已决，怕是我费再多口舌也拦不住你，但我也不忍看你白白送死，这样吧，明日你再到这里来，我送你一物，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在那座山上能保佑你平安。”

        顾之淇挑了挑眉：“老人家，我们非亲非故的……况且，您有这种护佑平安的东西为什么不给孙子带上呢？”

        老者说道：“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对邳山也很熟悉，山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以往在雷电暴雨中上山都没有事，本以为用不到这东西的，谁承想他们这次会杳无音信，一定是那山上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无法解决的……”

        顾之淇扇子一展遮住面庞，只留下一双好看的眉眼：“老人家说笑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老者看看他俊美的脸，再看看他华贵的衣裳，周身带着一股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质，心想，这人到底对普通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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