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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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尾,黄泉复相见。”
“二梳梳到尾,合棺死同穴。”
“三梳梳到尾,永世莫相离、”
一只枯黄干瘦的手拿着一把玉梳沿着乌黑顺滑的长发轻轻梳了下来,一丝丝黑色的怨气缠绕在梳子的每一根梳齿上,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喜婆仿佛看不见一般,咧嘴笑了笑,脸上两坨嫣红的胭脂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拉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瞧瞧,多么漂亮的新娘子。”她张开嘴,露出一口黄浊的牙齿,用尖细又难听的声音说道。
新娘子挺直了背坐在那里,昏黄的灯光将红色的嫁衣映照出几分凄厉的血色,梳妆台上模模糊糊的铜镜中倒映出一张清俊漂亮的脸,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将红色的衣服衬得越发鲜艳。
司颜目光僵直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试着去催动体内的灵力,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身后那个长得像纸人一样的婆子任意摆弄着。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那婆子梳完了头,将惨白的大脸凑到了司颜面前,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又将玉梳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化出一阵黑烟,黑烟散去,那喜婆消失不见,只有房间的角落里多出一个红衣白脸的纸人。
司颜动了动眼珠,努力看向一侧的窗户,透过窄小的窗缝能看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不远处还有灯笼在随风摇摆,他应该还在卢府。
吱呀一声,身后的木门被推开了,他无法动弹,只能通过铜镜看向身后。
走进来的是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五官秀丽,我见犹怜,正是那个刺伤了他的女人!
她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缓步走到司颜身后,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司颜一缕头发,眼中露出几分疯狂:“多么大的福气,才能和我家公子成亲……”
若不是身体动弹不得,司颜真想立刻跳起来回她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那女人歪了歪头,一根细长的银针散发着黑气被她高高举起,她透过铜镜看着司颜的眼睛,勾唇笑了笑:“到时辰了……”
司颜的瞳孔微微放大,那根针上明显附着着怨气,她要做什么?
女人左手按住司颜的肩膀,右手对准他的太阳穴缓缓刺了下去。
尖细的疼痛瞬间从太阳穴传递到全身,一小股怨气顺势进入司颜的识海,化作千丝万缕与他的意识交缠在一起,司颜现在无法驱动灵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怨气进入。
半晌,原本只是有些僵直的眼睛慢慢变得呆滞了起来,那女子见状笑了笑,伸手拿起桌上的朱笔,在司颜的额头中间点下一个殷红的点。
她浅浅一笑:“走吧,新娘子,时辰到了。”
司颜神情木然的站了起来,乖顺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虞渊的房门被季鹊安砰的一声推开,他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虞渊,向来笑吟吟的脸上此刻却透着几分冷意:“司颜不见了。”
虞渊皱了皱眉,睁开眼,凤眼中一片冷漠:“与我何干?”
季鹊安冷笑一声:“十年了,你还是那个冷心冷血的怪物。”
虞渊闭上眼,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季鹊安见他这幅样子,细长的眼中闪过几分嘲讽:“我师弟当初真是看错了人……”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虞渊低下头手中轻轻摸着青泓剑的剑柄,眼底生出几分迷茫,很快消失不见。
这会儿已经快到子时,司玉睡眼惺忪的被季鹊安从被窝里薅出来,正困倦无比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等着他。
见季鹊安走出来,他才勉强撑着精神问道:“怎么样?”
季鹊安面色不虞的摇了摇头:“现在只能用追踪术了,你是他眼下唯一的亲人,只能靠你了。”
司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我就说他跟着只会添麻烦!没有半分修为,还到处乱跑!”
他嘴里抱怨着,手上却一刻也没耽误的用灵力划破手指,就着鲜红的血液手指飞速捻诀,白色的灵力裹着鲜血升腾而起,片刻后四散开来在空中汇成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煽动了两下翅膀,往东边内宅的方向飞去了。
二人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蝴蝶的速度很快,司玉和季鹊安片刻也没有停歇,一路跟着到了卢府的东侧,穿过前面的回廊就是卢府的主厅。
那灵蝶却偏偏在回廊附近停了下来,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一样,焦躁不安,正在以极快的频率煽动着翅膀。
司玉见状,又往灵蝶身上注入了些许灵力,却没有任何改变,他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就像司颜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是鬼障。”低沉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人回过头,只见虞渊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他将青泓剑抱在怀里,目光落在不远处幽深寂静的回廊里。
司玉一愣:“鬼障?”
“是鬼修的一种障眼法,利用人欲望产生的怨气形成的一种巨大屏障,往往是用来遮掩一些东西……”季鹊安拉着司颜往一侧躲了躲低声解释道:“俗世凡人多,欲望重,鬼修能够利用的怨气也就多,如果他利用这些怨气,制造出了一个完美的鬼障,也怪不得我们寻遍整个枫桥镇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如果是鬼障,那么整个卢府的过分安静和突然出现的活尸就说得通了。
思及此处,季鹊安目光一冷:“这整个卢府,就是一个巨大的鬼障。而回廊后面,应该就是鬼障的‘核’,那是破开鬼障的关键,也是整个卢府最危险的地方。”
司玉一向娇生惯养,这样古怪的东西他就是听也不曾听过,心中难免产生了惧意,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那司颜……是不是在里面?”
季鹊安看着那只越来越焦躁的灵蝶,轻轻点了点头。
虞渊看了他一眼,将青泓剑紧紧握在手中,他上前走了几步,凤眼微眯:“想要破局,就得进去。”
司玉闻言脸越发的白,他面露挣扎,迟迟没有说话。
季鹊安瞥了他一眼,按着他的肩膀蹲了下去,笑道:“你就留在这里接应吧,至于你弟弟……”他看了看虞渊,接着说道:“至少我会拼尽全力把他带回来。”
虞渊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抽出青泓剑,白色的剑锋泛起淡淡的白光,他将剑横在眼前,手指轻抹剑锋,随着他的动作白光骤然变亮,虞渊双眼一寒,轻声道:“入!”
紧接着,周遭空气涌动,灵蝶在巨大的冲击下化成点点白光四散而去,虞渊就这么眼睁睁的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季鹊安嗤笑一声站了起来:“真不知道他着急的到底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司玉一眼:“你在这里藏好,等天亮。”说罢,便同虞渊一样一起消失在了司玉眼前。
卢府是枫桥镇的大户,回廊后面就是待客的主厅,面积很大,主厅外面还有一块巨大的空地,通常会用来设宴。
夜半子时,这块空地上却坐满了人,几十张木质圆桌摆满了整个庭院,只在正中间留下了一条通往正厅的道路。
每张圆桌前都围坐了十几个人,上到老人下到孩提,每一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坐着,双眼发直,眼球浑浊,偌大的庭院,安静的有些诡异。
虞渊和季鹊安踏过回廊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周遭浓厚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气,在他们脚落地的瞬间,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浑浊的眼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这种被数百人一起行注目礼的感觉并不好受,虞渊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径自走下台阶,沿着中间的道路一直走到主厅门口。
这里同卢府的其他地方一样,都高悬着红色的灯笼和彩绸,主厅正中间的桌子上也同寻常成亲的场景一样,点着两根龙凤蜡烛,浅红色的火苗轻轻随风摆动着,一切都看起来和寻常的婚礼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桌子后面还放了一口棺材的话。
那是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在烛光的映照下还有些微微反光,显然是新做的棺材,厚重的棺盖上放了一块艳红的绸布,红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压抑感。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季鹊安看到正厅的一切,脸色一变:“是冥婚?”
忽然,管家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两位客人来了?那就请入座吧,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虞渊和季鹊安转过身,只见那管家仍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手指向的地方也是一张木质圆桌,刚好有两个空座,就像专门为他们留出来的一样。
二人将计就计,跟着管家的指引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便有一声高唱响起:“新娘子到咯!”
霎时间,喜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庭院内的所有宾客都微微转身,全部面向门口,他们的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却仍旧僵直浑浊没有一丝笑意,随着越来越近的喜乐声,有隐隐约约的人影从内院那边走了过来。
虞渊和季鹊安神色一凝,鬼障的核,马上就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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