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一开学，沈羁他们就要去别省比赛，如今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

        戴飞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需要和沈羁交接。

        他一来沈羁家里，第一个感受就是——好冷。

        确实，沈羁一个人住，平时又不喜欢自己做饭，这栋房子没有烟火气。

        直到戴飞走进客厅，才发现还有两样东西在这间屋子里格外的违和。

        一个是挂在窗边的风铃，这会“叮叮”作响；还有一个便是客厅茶几上的星星罐，里面的星星明亮的黄色。

        这两样东西与他们的主人完全不符合。

        戴飞瞟了眼沈羁，不言而喻。

        估计是他心里那位女孩送的吧。

        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沈羁倒了杯开水，给戴飞，没有多说一句闲话，两人便开始交接任务。

        下午的落日完全淹没在山后，天际陷入一片漆黑。

        赛题的交接终于完成。

        戴飞将电脑合上，装进包里，不料，移动电脑之时，没注意一侧的星星罐子，仅一秒，它垂直落地，“砰”的一声，玻璃罐碎成了十几个碎片，星星散落一地，有的还滚去了很远的地方。

        沈羁：“……”

        空气在星星罐落地的那一刻瞬间凝固，气氛比刚进屋子时还要冷。

        戴飞小心翼翼地看沈羁：“抱歉啊羁哥，我给你收拾。”

        说着，他上手要去捡碎片。

        沈羁伸手一挡：“不用，我自己来。”

        话虽这么说，戴飞还是过意不去，执意要收拾。

        “我说了不用！”沈羁吼了一声，没控制力度将戴飞推开。

        戴飞直直地撞在了沙发腿上，后背生疼。

        他愣愣地看着沈羁。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生气，一直以来他都是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模样，教授让他做什么，他便去做。

        也许是他看着就不好接触，大家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但他好像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一直我行我素，哪怕有人说他的不好，他听见了也只当做没听见。

        他忘了，人都有情绪的。

        更何况，他打碎的是他心爱女孩送的东西。

        戴飞迅速说了句“对不起”，便离开了他的家。

        沈羁默不作声地捡起一颗又一颗的星星，眼眶不禁地热起来，眼底泛着隐忍的红，他咬住唇，压制心里翻滚的难受。

        最后一颗拾起后，他泄气般地倒进沙发，将手上的星星放至茶几上。

        有几颗滚去了一边，他又用手把它拢回来。

        他像个小孩，一颗一颗地点数，似乎是在害怕丢失。

        点过一颗，他就会在心里默念一次她的名字。

        他要疯掉了。

        点到第十二个的时候，他的手指顿住。

        这颗星星不太一样，有字印，里面好像写了字。

        他的心脏像是有万只小鹿不停地撞他的心门。

        修长的手指利索地拆开星星纸，清秀而又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沈羁，你是一枚耀眼的太阳。”

        那日的回忆再次被勾起。

        那日她说他是太阳，是星星，唯独不是月亮。

        因为月亮不是靠自己发的光。

        可是她忘记了，星星也是。

        它也是靠着太阳才能发光。

        她一直都是他的太阳，直到她离开，她好像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重要。

        风铃还在旁若无人地奏着乐曲。

        沈羁一张一张地打开，每一条都有少女温柔的笔迹。

        第二条——

        “沈羁，你要好好的。”

        第三条——

        “沈羁，要平平安安。”

        第四条——

        “沈羁，好喜欢你。”

        ……

        可能是他运气不好，他打开的第九个，上面写着一句简单的告别的话，只四个字——

        “沈羁，再见。”

        他黑眸越来越深，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条星星纸，脸色沉下来，沉得可怕。

        他无心再去拆开其他的星星纸，手指渐渐合拢，死死地握着这条星星纸，星星纸的褶皱越来越明显，而他的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起伏。

        他将拆开的和未拆开的星星一同整理起来，放进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随后拿着扫帚扫走了地上的玻璃渣子。

        弄好一切，他重新做回沙发，点开手机上唯一有她的视频。

        他现在，只能靠着这条视频来解他心头的思念。

        可意外的，反而更加想念了。

        开学后，是大一第二学期，学业繁重起来。

        沈羁他们已经去比赛了，作为老选手的程雨曦也去了，给他们做助理。

        因此社团课停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他们回来了，是夺冠回来的。

        虽然夺冠在江晋大学里很常见，但这次不太一样。

        为首的沈羁，作为一名新生数学系的学子，没有任何比赛经验，就为学校剁得了冠军。

        校长甚至亲自来与他见面握手合影，说他未来可期。

        就连程雨曦都在赞叹，他们这届去参加比赛，最多拿个亚军，而冠军大多是大三大四学生。

        这件事传遍了全校，校网里全都是关于他的文章。

        有些女生在校网里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之前林玖和他被传是情侣这件事早被校友们忘得一干二净，而他也成了许多女孩心目中的理想型。

        林玖退出校网，点开他的朋友圈。

        她在那晚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只是不敢给他发信息，但也没收到他的信息。

        他的朋友圈还是很干净，没有一条朋友圈。

        他不喜欢分享。

        她叹了口气，重新点开校网，无意看见一个声称是沈羁室友的男生发文说：【我是沈羁室友，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他不住在学校，我都很难见到他，别再让我帮你们去问他什么了，我也没他微信，你们也别向我要了。】

        通过文字都能感受到这位同学的烦躁，林玖看着这几句话，心里莫名有些爽。

        上了几节社团课，便到了四月底，马上就是五一假期。

        沈羁似乎是退了社团，没再来过。

        林玖还在出神想要怎么和他偶遇，忽然一个消息，令她激动不已——

        程雨曦：“五一假期的时候，我想我们社团和数学系比赛队的一起团聚一下，一是最近社团任务繁重，让大家放松一下；二是庆祝他们夺冠。大家有问题吗？”

        本还在打瞌睡的林玖一听到这段话，立马清醒。

        比赛组的，也就是说沈羁他们。

        林玖摇头，与大家一起说“没有”。

        坐在林玖前面的一个女生举起手来，问：“沈羁会来吗？”

        认识沈羁的人，都知道他不怎么参加这些聚会。

        女生这么一问，林玖才想起来。

        程雨曦有些抱歉地看她：“maybe，他也许会来，也许不会，看运气吧。”

        闻言，林玖不禁失落。

        不过，都说了是也许，还有一半的几率是可能的。

        聚餐的时间定在5月3号的晚上，返校的前两天。

        林玖一中午都在收拾自己。她用卷发棒稍稍卷了下发尾，换了身白色连衣长裙，裙摆参差不齐，网纱坠在裙上。

        这是她前几天新买的，就为今天。

        她不喜欢化妆，于是只简单地涂了层口红，是豆沙色的。

        她本身就白，豆沙色的口红衬地她皮肤更加白皙。

        她来得挺早的，她来时，酒店包厢面只有三个人——

        程雨曦，刘安，杨萱。

        程雨曦见她来了，笑问：“来这么早啊？”

        “是。”林玖回应她，又对刘安点点头表示问好，在杨萱边上坐下。

        人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包厢门每开一次，林玖就会亮一次眼，但每次也很快地熄灭眼里的光。

        因为进来的都不是沈羁。

        人都来了，沈羁还是没来。

        估计不来了。

        果然，比赛队的一个男生站起来，很抱歉地说：“抱歉啊，我们队长不喜欢参加聚会，所以就没了，我替我们队长干三杯。”

        之后，在他们讲话间，林玖才知道那个人叫戴飞，是沈羁的一个室友，因为实力不错，和沈羁一同参加比赛。

        聚会没意思，林玖只吃了几口，啤酒倒是喝了不少。

        刘安怕她醉，劝道：“别喝了。”

        林玖深深地看他一眼：“其实我没醉。”

        “会醉。”

        “……可是我现在没醉。”

        “等会儿会醉。”刘安说。

        林玖无语地看向他，默了两秒说：“我先回去了，要是学姐问起来，你就说我家有门禁。”

        刘安不多问什么，点点头。

        林玖确实没醉，啤酒的酒精度数不高，她也只喝了两罐。

        她站在酒店门口，吹着夜晚的风，低头打字。

        五月初，还未真正进入夏季，风还有些凉。

        林玖打完字，从包里拿出一件单薄的外套，穿上，走向便利店，买了袋罐装的啤酒。

        “叮叮——”信息发来。

        黄嘉韦把沈羁的先地址给了她。

        她问了三人，常故渊，夏池鱼，和他，也只有他回了。

        她开了瓶啤酒，边喝，边按导航走到沈羁的家门前。

        走到时她已经开始喝第二罐了。

        即使度数不高，喝多了也会晕。

        这会，她的脑袋犯晕。

        她抬眼，眼前的房子孤独地立在这片地上，里面没有开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林玖在门边蹲下，长裙落在了地上，她也不管灰尘有没有弄脏她的裙摆。

        她点弄手机，打开一个置顶，没有犹豫地按了“语音通话”。

        响了很久也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掉。

        林玖盯着在黑夜里格外刺眼的屏幕皱了皱眉，她喝了口酒，又打了一次。

        这次，对面的人很快就接了。

        但他没有说话，手机里频频传来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最后，还是林玖先开的口，带着醉意，与风一起灌进他的耳朵：“喂……沈羁……你在听么……？”

        对面似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低低地应：“嗯。”

        还是熟悉的声线，林玖没忍住模糊了眼睛。

        “沈羁……”

        “嗯。”

        “想见你。”

        话筒里，沈羁呼吸一滞，只听那方风声愈来愈大，他愣了愣，从床上下来。

        手机里没再有声音传来，林玖也不知道有没有挂断，她始终将手机贴在耳边，她不想错过这次能和沈羁说话的机会。

        脚蹲麻了，她站起来，重心有些不稳地往前拱了一下，好在没摔。

        她喝掉手里最后一口酒，心里默默说数三秒，如果他还不说话，就离开这里。

        可三秒到后，她还是不舍得离开。

        万一……万一他就从房子里出来了呢？

        夜晚的人间很安静，月光再亮也抵不过路灯。

        繁星一闪一闪，像是遇见了心底的那人，心悸般的一跳一跳。

        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尘埃飞扬，耳边也只剩不太柔和的风声。

        电话筒里始终没有声音。

        林玖又蹲下了，拢了拢外套，有点想哭。

        身后倏地响起开门声，铁门被人扯开，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玖吸了吸鼻子，僵在原地。

        话筒里的电流音与身后的那道低低沉沉，而又沙哑性感的声音融为一体，让她心头一热。

        他在唤她的名字——

        “林玖。”

        好久没有听他叫她名字了。

        还是那么温柔。

        那么令她心动。

        林玖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滚烫的泪水沾湿了她的手背。

        她起身，摇摆不定地拍打了下裙摆的灰尘，然后转身，逆着路灯的光，对面前的男人莞尔一笑。

        “沈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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