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林玖身体痊愈是一个星期后。

        她向来开朗，没几天就和隔壁床的人认识了。

        隔壁床是个老爷爷，他的孙女尝尝会在放学时间来看望他，边写作业边和她的爷爷分享学校趣事。

        他的孙女上小学，有时候会被一道题目困惑到，她的爷爷就让她试着去问林玖。

        林玖很热情，渐渐地也和小女孩熟悉了起来。

        同样，也和管他们病房的护士姐姐聊上了天，偶尔，护士姐姐来给她换药，她都会问一句和她一起来的男生怎么样了。

        三天前，林玖得知，他醒了，护士姐姐也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顺便告诉了她他的病房号。

        她这几天，虞晓芬没来时，她都会偷偷溜上去去看他。

        但每次都会看见门口站着三位穿着西服的男人。

        站得笔直，像是专门训练过的。

        她见状，都会打起退堂鼓。

        连续两天，都是这样子。

        可能是时间撞了，林玖没多想。

        出院这天，虞晓芬上来帮忙收拾东西，林华在楼下等着。

        林玖手受过伤，虞晓芬没让她拿东西。

        林玖无奈地笑了笑：“妈，我另只手没事啊，给我提些吧。”

        虞晓芬只好给她轻的东西提。

        临走前，林玖还向隔壁床的老爷爷道别：“爷爷再见。”

        老爷爷见她要出院，比自己要出院还高兴，连忙挥手：“好啊好啊，走吧，哈哈，真好。”

        “替我跟您孙女道个别哦！”

        “知道啦闺女，快走吧。”老爷爷笑得灿烂。

        虞晓芬也被感染到，笑着问：“和这爷爷这么熟啊？”

        “嗯，”林玖说，“住院时太无聊了，就和老爷爷聊上了天，他孙女上小学，学习好像还不错。”

        “这样啊。”

        “嗯。”

        出了医院大门，林华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有条理地放在后备箱。

        林玖闭眼伸了个懒腰。

        在床上躺太久了，觉得外面的阳光和空气都是那么的新鲜。

        枝桠上的绿越来越多，世间时不时就会传来几声鸟叫，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快要夏天了。

        坐上车，林玖问：“今天星期几啊？”

        “星期五，”虞晓芬抓过她的手，像是在看她少了多少斤的肉，“怎么了？”

        今天星期五，那明天就是星期六，不用上学。

        林玖笑意盈盈：“我明天中午想去看看沈羁。”

        她每次去看他的时候，都是下午，中午应该不会有那些人吧……

        闻言，虞晓芬惊了下，问：“沈羁醒啦？”

        “嗯，”林玖垂眸浅笑，“醒来三天了。”

        “嗯，要去看看的。”虞晓芬说。

        林华在前面开车，这会接话：“我明天中午炖个鸡汤，你也喝点补补，然后带些给沈羁吧。”

        林玖弯眼莞尔一笑：“好，谢谢爸爸。”

        林华的厨艺没得说。

        隔天，林玖是闻着味醒来的，肚子直叫。

        为了安抚暴躁的小肚子，林玖快速起身收拾洗漱。

        奈何，洗漱完，那鸡汤还没炖好。

        林玖坐到沙发上边看书边啃面包。

        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星期，得赶紧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高考在即，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江晋大学。

        林华从厨房出来，就见勤奋好学的女儿坐在沙发上看书，欣慰地笑道：“别急啊林玖，马上就好了。”

        “好！”林玖回应。

        视线重新落回书上，余光瞥见放在茶几下的木盒子。

        她微愣，放下书，拿起那木盒子。

        记得不错的话，他的扣子应该还在里面。

        果不其然，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金手镯上的白色扣子。

        一堆金色，身为白色的它最为吸引眼目，而它的旁边是那把铜钥匙。

        林玖抿了抿唇，将扣子取出放进口袋，合上盖子，放回原位。

        林华说快好了，就真的是快好了。

        林玖没有等太久，鸡汤就上了桌。

        虞晓芬因为有工作，让林华给她带点。

        林华匆匆地扒拉了两口，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饭盒去给老婆送饭了。

        鸡汤很美味，林玖连喝了两碗，她用虞晓芬给她拿出来的新饭盒，盛了点鸡汤进去，然后骑着自行车前往医院。

        有些激动，她好想立马把这美味的鸡汤送进沈羁的嘴里。

        单人间在五楼，林玖爬了个楼梯就很费劲。

        她喘了口气，调整好呼吸，从楼梯口出来。

        五楼静悄悄的，不像其他楼层很吵闹。

        林玖熟练地走到沈羁的病房门口，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中午没有那些人。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人喊进，她才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放那就行了。”里面人的声音混着关门的金属声，只短暂一瞬，病房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林玖微愣。

        刚刚他是不是说话了……

        她轻声趴到墙上，探出头。

        中间，白色病床上坐着少年。

        午日阳光正好，稀碎的光芒碎片斑驳地落在少年的侧脸，生病的脸变成病态的白。

        他的睫毛又长又卷，睫毛的影子印在他的眼底，目光平静地望着手里的书。

        生了病，他瘦了很多，病服的衣领很大，凌乱地挂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锁骨明显暴露在外。

        修长的手指翻书页，头也跟着转，目光始终在书上。

        他还没注意到自己。

        林玖笑了笑，问：“你说什么？”

        沈羁目光一顿，猛地抬起头，神色有几分惊愕。

        林玖也没想着他会回答，径直抱着保温饭盒走去，沈羁的目光始终跟着她。

        她的身子越来越近，忽然，她环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声音雀跃：“太好了，你没有事。”

        说着，眼睛有点湿了。

        她站着，半俯身抱着他，保温饭盒被她带到他的身后。

        沈羁微愣，慢慢挺直腰板，轻轻呼吸，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很香，但不刺鼻。

        他弯弯唇，内心的大海如波涛般汹涌：“嗯。”

        林玖小心松开手，生怕保温饭盒碰到他。

        她从床底拿出板凳，坐下。

        她没有立即拧开盖子给他喝，而是睁着大眼睛端详他。

        笑意盈盈，眼里含水光，温柔又璀璨。

        沈羁自然是看到了她湿漉漉的眼，问：“怎么红眼了？”

        “激动啊。”林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个星期没有见了，每天的心都挂在他的身上。

        她每时每刻想要去见他。

        想要确保他没有事。

        沈羁耳尖有些红，他别开脸，合上手里的书，问：“你怎么来了？”

        林玖嘻嘻笑，这才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鸡汤的香味瞬间溢出，飘荡在空气中，让人闻了就觉得饿。

        她说：“给你送鸡汤。”

        顿了下，她补充：“补身子的，要喝完。”

        她把鸡汤塞进他的手里，继续望着他。

        棕褐色眸子含情。

        沈羁的目光在鸡汤上停了几秒，鸡汤里还要个鸡汤。他抬头看她。

        薄唇一张一合：“喂我，我手疼。”

        林玖闻言，没多想，就从他手里拿过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鸡汤还是热的，她会吹凉再喂进他嘴里。

        可沈羁的视线不在鸡汤上，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的每一块肌肤，他好像都要看穿。

        只看，好像不太够。

        鸡汤见底，他倏尔收回眼，十只手指慢慢收拢，越来越紧，指甲都要陷进去了。

        林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很困扰地看着鸡腿，问：“那你怎么吃鸡腿啊？”

        “你吃吧。”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变得低沉沙哑。

        “那不行，”林玖说，“我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的。”

        正巧，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护士推着餐车进来。

        “沈羁，吃完饭换药。”护士说。

        话音刚落，她就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女孩。

        这女孩她之前没见过，不过，身份估计不简单。

        女孩坐在逆光的地方，皮肤被照得很白，头发周围裹上毛茸茸的金光，五官不是很惊艳，属于耐看型。

        护士只打量了两眼，没多问什么，把餐桌拉上床，放上今日的午餐，又递了双筷子：“吃完按铃，我来给你换药。”

        沈羁点头，戳开筷子扒饭。

        护士又瞧了眼女孩，才离开。

        林玖看着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饭菜，不免感叹：“早知道鸡汤应该给你留着下……”

        她抬眼，就见沈羁慢条斯理地手握筷子夹菜。

        “……你不是手疼么？”林玖微皱眉头，问。

        沈羁停住动作，沉默了两秒，拧了拧眉：“现在不疼了。”

        “……好吧。”林玖把保温饭盒递去，“鸡腿夹去吃。”

        沈羁听话照做。

        他饭吃得很快，没一会儿饭盒见底，林玖洗完饭盒出来，帮沈羁按了铃。

        护士进来，手里拿着绷带和药膏。

        沈羁如常地坐到板凳上，脱掉病号服。

        衣服被他攥在手里，林玖才知道，衣服下的身体是这样的——

        半身都绑着绷带，腰上裹了好几圈。

        林玖心跳剧烈跳动，有一瞬呼吸不上来。

        绷带被一点一点地拆掉，她呼吸停滞，沈羁背后有一道很长的疤，狰狞地攀附在他的后背，很渗人。

        林玖周身一颤。

        他的后背，他的手臂，都有一道因她而受的疤。

        她真的欠他太多。

        林玖忍住泪，看着废弃的绷带被扔至一旁。

        忽然，她的右手被握住，被紧紧地揣进掌心里，肌肤之间是温热的。

        那只手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安抚她的小心灵，告诉她——

        别怕。

        沈羁仰眸，望着女孩微微咬紧的下颚线。

        其实他想告诉她。

        因她受伤没什么。

        这些伤疤甚至可以是他的勋章，作为喜欢她的证据。

        因为喜欢，所以把她挡在身后，即使受伤。

        就像周一成曾经说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为她疯狂。

        他没有说错，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明白这种疯狂感。

        而他。

        在她出现后。

        也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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