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往

莉莉的父母用麻瓜们创造出来的电力和塑料装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很漂亮。

        希尔维亚没过过圣诞节，她甚至连春节都没过过。十一岁之前她不是在流浪就是在日复一日地学习，即便是在父母还健在的时候，被下了迷情剂满眼都是丈夫的母亲从来不会施舍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眼神，希尔维亚只是她用来讨好丈夫的工具。

        她甚至咒骂过无辜的女儿为什么没有生成男儿身，在清醒之前还心心念念地要给伯斯德生一个儿子，对待女儿就非打即骂，每天都在催促孩子赶快去死。

        至于希尔维亚的父亲呢？他大概是“爱”她的，因为他在杀死妻子之后把手伸向了女儿的下/身。不过他没有成功，傲罗们来得很及时，希尔维亚只是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和父亲的猥/亵未遂，倒也没在肉/体上受到什么伤害。

        ……

        如果忽视掉那些经年累月留下来的伤痕和淤青的话。

        被带回云南之后呢，更不必说，水泽有妻有女，她希尔维亚是个什么东西？一户家庭里只能留一个女儿，他们在春节那天把她扔进了水缸，然后盖上了盖子，还压上了一块石头。

        可是她是神兽呀，她是不会死的。她只是在冰凉的水里泡了一个星期，饿得两眼发黑，无时无刻不在被窒息的痛苦折磨。

        但她还是活了下来。盖子被揭开的时候，她睁开了眼，朝水泽和他的妻子露出一个微笑，以为他们是来接自己走的。

        然后两个人就被吓疯了。

        妖女！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她。

        希尔维亚在元宵节那天被赶出了村子。

        外面的天很亮，那是庆祝节日的人们点起的灯火和烟花。只有希尔维亚脚下的路是黑的。

        听说山上有老虎。

        听说山上有毒蛇。

        听说山上有野鬼。

        ……

        那个时候的希尔维亚还不会蛊术，也没有学会飞，她只是一个两岁的普通平凡的小女孩。她只知道脚下的路很难走，跌倒之后会很疼，磕破了皮会流血，继续待在这里会死。

        她一步一步地从山上爬了下来。

        为了活命。

        第二次被抛弃是在中秋节，又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蛊母蚕食内脏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但是在一天一夜的折磨之后，她活了下来。

        所以他们都说她是妖怪。

        两次被扔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她居然没死，她竟然还活着。

        多么奇怪！多么危险！她必须被扔掉。

        好在她表现出来的天赋很快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希尔维亚很高兴，自己又能吃饱饭了。

        就算每天和各种蛇虫鼠蚁睡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就算每天都有学习晦涩难懂的祭文也没有关系，就算每天都要接触残肢断体、腐烂的尸身和血淋淋的内脏也没有关系。

        至少她能吃饱饭了。

        至少她不用住在山洞里了。

        她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就连这样的幸福也没有维持多久，一场冲突，又毁掉了她生存的地方。

        等她从那个阴暗潮湿窄小的地洞里钻出来，离开那些发黑的骷髅之后，她看见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无处下脚的地面到处都是一滩又一滩的血。

        被砍下来的手臂绊倒了她。

        被撕成两半的头颅绊倒了她。

        被不小心踩爆的眼珠绊倒了她。

        ……

        跌倒在血泊里的小姑娘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身上闪亮亮的银饰已经变成了红色。

        她记得水泽说过他是从英国把她带回来的。

        可是英国在哪呢？

        她抬头看着眼前绵延不绝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可是英国在哪呢？

        等她终于历尽千辛万苦，身无分文地抵达了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她才终于知道，原来英国在这里。

        她看着十字街头的车水马龙。

        她看着行色匆匆的陌生人群。

        原来英国在这里。在隔着一片广袤的大陆和海洋的地方。

        可她还不会说英语。

        她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她只会别人都听不懂的方言，英国政府甚至打算把她遣返回去。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大使馆里正好有个云南人，他能听懂希尔维亚说的话，让她不至于客死异乡。

        真好。

        她很高兴，自己又能吃饱饭了。

        大使的房间里有很多书，她读了很多，也学了很多。如果说谁对她的一生影响最大，那大概就是这位温柔的叶先生了。他教会她融入现代社会，教会她读书写字，告诉她遇见不公要敢于斗争，告诉她要永远心怀光明，做一个善良、正直、不卑不亢的好人。

        可是后来叶先生又回国了，希尔维亚只能回到那间死过人的家里，自己一个人过。

        当初把她从魔鬼手下救出来的傲罗又找到了她，还带来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告诉她怎么去对角巷，什么是英国巫师，还带她去古灵阁兑换了英镑，接手了伯斯德的家产。

        希尔维亚很惊讶，她还从来没有上过学呢。大家会讨厌她吗？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口语，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像个英国人一样。

        她很喜欢霍格沃茨，虽然每次大家的猫头鹰都捎信来而自己的猫头鹰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时候会有点尴尬，当别人都收到家里寄来的东西而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有点伤心，但总的来说，上学还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有能吃饱的饭，有能说话的人，这就够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会想替别人撑伞。她特别能同情那些同样不幸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深究西弗勒斯，还愿意和他说话，愿意把自己最喜欢的苹果派分享给他。

        大家都很可怜，就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即便是看到她的朋友莉莉受尽父母的宠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时候，希尔维亚也没有任何一点的嫉妒和对命运不公的抱怨。

        她很开心。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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