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骚乱和枪声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安晓泉原本一直睁着眼，终于承受不住生理和心理双重疲惫，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清醒的看到明天的太阳。

        等她再猛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她坐在地上的床垫，看向门口残留的血迹，揉了揉额头，感谢上帝佛祖玛利亚，她没有变成丧尸，但是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就更好了。

        打开手机，微信还能用，她给爸爸妈妈朋友们报了平安，妈妈回了一个‘安’让她安心不少，其他回复她的却寥寥无几，而且大多是在隔离区的人，比如金多多，金多多哭着给她发的语音，她的妈妈…，安慰的话在这一刻是无比贫瘠无力。

        安晓泉不敢深思，隔离区在部队的管理下能尚有秩序，但是没有被隔离的地方…

        她又给李泽林，朱子璇和张檬发一遍短信，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卫生间昨天已经用大大小小的盆储满了水，不过打开水龙头，水还没有停。

        安晓泉抬头看了看热水器，昨天晚上没敢洗澡，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洗热水澡了。呵，连未来都是奢望了，热水澡以后应该就是回忆一样的存在了吧。

        这会儿没什么声音了，一直很平静。她想了想，脱掉衣服，站在淋浴下，任凭热水从头流下，让热水缓解她紧绷疲惫的身体，也掩饰了止不住的眼泪掉落。

        昨天晚上只是黑暗来临前的序幕，现在序幕正式拉开，人们要正式面对死亡，失去，人性和没有希望的未来。

        安晓泉快速洗完澡，正在吹着头发，剧烈的接连不断的枪声从教学区传来。她从宿舍看不到教学区，但是听声音简直像枪战一样，和昨天晚上一会两三枪的级别根本不一样。

        “李泽林”她紧紧地握着手，虽然看不见，但是也死死的盯着教学区的方向。

        枪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多，安晓泉的心脏紧缩成一团，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枪声终于逐渐变少，最后稀稀拉拉几声枪响之后，彻底结束。

        安晓泉在枪声立即结束之后，立刻给李泽林打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求你快接电话”

        电话里每一次滴滴都是对她的一次折磨“拜托了”

        一直等到最后被挂断，电话都没有接通。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高中同班的时候，他过来借书，少年温柔的笑容；

        篮球场上，他灵活帅气地带球过人投篮，连汗水都闪耀着光芒；

        课间，和他走廊上互相点头打招呼，擦肩而过，心脏砰砰地乱跳；

        有个很漂亮的女生转校过来，听说那是他女朋友，两个人青梅竹马；

        晚上宿舍被窝里，她捂着被青春痘折腾的脸，闭上眼，把青春的悸动彻底深埋。

        再在大学遇见他时，她都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她已经做好准备继续做不太熟悉的老同学了。

        只是李泽林可能和她一样，在异地他乡最熟悉的只有对方，所以两人的交际的变多了。

        安晓泉发现他不是很高冷到人难以接近的校草。

        打球输了也会生闷气，会失落，会求安慰；还是个生活小白，把洗染色的白t恤拍照发给她，还穿给她看；非要染她爱豆同款的浅发色，漂了五次头发，疼的脸皱巴巴的。

        第一次只有两个人的约会，她原本以为是还有别的同学朋友一起的聚会，到了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他们去坐着缆车，去看漫山遍野的枫叶秋色。她的脸都被枫叶映红，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多想，想太多是病，这只是正常的朋友见面。

        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要爬时，李泽林伸出手要拉她，安晓泉像兔子一样跳开，蹦蹦跳跳跑到前面，说自己没问题。

        她憋着一口气爬到了山顶，山顶有座香火鼎盛的庙宇。那天他们别的什么神仙都没拜，除了李泽林拉着她去拜的月老。

        她那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被李泽林送到宿舍楼下时才如梦初醒。李泽林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约好了时间，和她挥手拜拜。

        她犹豫了紧张了一个晚上，不可否认，她的城墙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第二天她穿了新衣服，等快到约定的时间时，李泽林还是没有消息，她一直等到傍晚，最后也没等到。

        她既然化了妆，收拾的漂漂亮亮，就不能不出门，她带着室友们在ktv通宵，第二天凌晨，宿舍门开才回去。

        李泽林打来电话的时候，她们宿舍集体瘫尸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喂”安晓泉眼都睁不开，声音都是嘶哑的。

        “晓泉，我昨天有点突发情况，对不起。”

        “哈哈没事儿的，我昨天玩得可好了，我继续补觉去了，太困了。”她挂掉电话，接着睡，泪流湿了一边的枕头，就换了另一边。

        突发情况…看来前女友来的是挺突然的。昨天高中朋友发来的八卦，那个女生的朋友圈，看来就是来找他的。

        她就说不要想太多，李泽林怎么会喜欢她，这么平平无奇的她呢，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大学就能不一样吗？

        她不想做别人寂寞或者错觉的消耗品。

        再次缩回她厚厚的壳，从此，她就是个最佳演员，连自己都骗。

        现在她骗不下去自己了，她后悔了，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不相信他。

        她多想回到过去，接受一起去游乐园的邀请，即使下一秒丧尸来了，也有两个人一起。

        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教学区，小语种专业教学楼。

        他们这里是最后一栋被清理的隔离点。大厅里游荡的十几个丧尸，朝打开封锁进来的士兵一拥而上，又被一窝端掉。

        教室里的丧尸清理起来更快，就是得小心，厕所走廊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的散兵游卒。

        彻底清理完，李泽林被士兵检查无异常之后，放了出来。

        他心里默默算着，士官说过，所有的教学楼，教务楼都满了，所以他和东子才被安排到茶水间卫生间。

        这个小教学楼里一共六十多个教室和二十几个办公室和还有一些后勤室，差不多隔离了100多个学生，但是今天早上还活着的只有20个左右，教学区的存活率大概是五分之一。

        像小语种这样的教学楼有四个，一共可以隔离400人。

        学校教学区有两个大院系专用教学楼和两个公共课教学楼，这四栋大教学楼都是是回型楼，四面都是楼，中间是露天天井。

        即使考虑到回型楼的一些阶梯教室虽然大，但只能隔离一个人，一个回型楼的隔离容纳量也是小教学楼的至少2倍多，四个楼就是800多人。

        教务楼虽然只有一栋，所有的学校行政工作人员，辅导员和后勤都在这办公，还有教师休息室。小办公室非常多，楼层也高，一共13层，按之前去教务处的回忆，教务处一楼最后一个办公室是交水电费的，编号是124，一层24个办公室，一栋楼就可以隔离300多人。

        1500人被隔离，存活率按五分之一算，只有300人熬过了昨天晚上……

        李泽林站在堆满尸体的一楼大厅，昨天一起被带过来的几个脸熟的人，现在死不瞑目的躺在他的脚边。

        仅剩的二十几个人，被聚到一起，分发了简易的防护口罩，手套，被安排去抬尸体。

        裹尸布已经没有了，更别提担架。他们就亲手抬着自己的同学，一具具抬到集装箱，集装箱散发着恶臭，里面已经快满了。

        一个女生和另一个同学抬着她的男朋友，抬到集装箱时，终于控制不住，跪在地上哭着和他道别。

        所有遗体被装进集装箱，集装箱差点装不下。

        幸存者和士兵军官统一向遗体集装箱鞠躬，没有仪式没有蜡烛没有鲜花纸花，但这是现在他们唯一能给遇难者的体面。

        蒋亚东刚刚和李泽林被分配不同的地方，现在才找到他，他把手机递给李泽林“你手机，好几个电话，你看一下。”

        “你不早说”李泽林接过手机。

        “昨天晚上我开静音了”昨天蒋亚东没带手机，借了他的手机搞事。

        李泽林看到安晓泉好几个未接来电，马上打过去。

        电话立即被接通

        “晓泉我”他马上被打断。

        “李泽林，你个混蛋”电话那边传来安晓泉带着哭腔，又急又气的声音。她听到李泽林的声音才一下子回到人间。

        “我混蛋，我是混蛋，晓泉别哭”，蒋亚东看着他那个怕老婆的样子，啧啧啧了几声。

        “你让我带手机保持联系，有什么事都和你说，你自己呢？在教学区隔离也不告诉我，我昨天晚上都不敢给你发信息怕坏事，今天你还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多着急吗？我刚刚都以为以为你…呸呸呸”安晓泉呸呸了几口，坏话不灵不灵。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回去你当面骂我，我绝对任打任骂”

        李泽林还没有见过安晓泉这么失态的样子，不过，他很开心。挂了电话，他骄傲的看了一眼旁边挤眉弄眼的单身狗东子。

        蒋亚东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切，‘看，有人这么关心我着急我，你没有吧，我马上就有老婆了，你没有吧。’

        “反正现在都是单身狗，谁看不起谁呢”东哥也有东哥的骄傲，单身贵族也有贵族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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