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人死不能复生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可是江逸眼中那些心痛毫发必现，他摁住了万一一，轻声说：“一一，你别闹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真是奇怪，谁死了？每个人都好好的活着，有谁死了？

        万一一不理会他，又爬回床上去躺着，他跟个过来在床头坐下，一直看着万一一，而她不管不顾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过了很久很久，万一一听见俩字，轻轻关门的声音。

        万一一蒙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狠狠的哭了起来。

        还可以哭出来，多幸福。

        曾经听人说，能够痛苦便是好事，代表着伤口在愈合。

        没有用的，其实都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痛苦之后或许真的能够放下包袱，继续前行，但是那绝对不是她万一一。

        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么多的长夜，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创伤，她永远不能痊愈了。

        不要对她说，生命很长，世界很大，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不要告诉她万一一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要告诉她万一一还可以从头来过，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有些人，烙进了心里，永远不可替代。

        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李右了。

        他就像一片土地，找你他们相识的那天开始，那片土地上的严寒冷暖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达到她心里。

        我那么执拗地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守望者，可是我都做了些什么？

        万一一的脑子里有一个关于回忆的软件，它将画面晕染，去色，定格，特写，导入导出……每一帧她都不忍直视。

        他说过万一一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对她来说由于何尝不是？为什么，要将彼此伤害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她恨透了自己的犀利狷介，不该指望对方以自己所期许的方式来爱自己，她不该妄想向他索要同样的感情。

        她恨得想要杀死自己。

        万一一出医院的时候没有看到江逸阿四一行人，她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也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到哪里。

        万一一茫然地在路上走着，踉踉跄跄，也跌跌撞撞，她的视线很清楚，可是心里却很糊涂。

        万一一在文具店里买了一把美工刀，很精致，一看就知道很锋利，她觉得这样很好，越快越好，这样她就能早一点陪在李右身边。

        不知不觉，万一一走到了江边，天色渐渐晚了，泥土的芳香此刻显得那么真实。

        万一一脱下了鞋子，拾阶梯而下，光着脚去天堂的话会比较轻松一点吧？

        一步一步在昏暗幽深的水里艰难的，缓慢的前行。

        黄昏的天空，夕阳瑰丽逶迤，光线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掌。

        喉咙里好像落满灰尘，江水温柔的包裹着万一一，像是迎接远归孩子的母亲。

        她全身沉浮于水里，脚下渐渐失去了依托，用那把锋利的美工刀划开手腕的时候，她并不觉得疼。

        鲜红的血液在水里一圈一圈的晕开，像盛开在水里地蔷薇。

        她的头终于也埋入江中，江水灌入她的眼耳口鼻。

        在水中起伏之间，她恍惚看到，记忆里所有人的面孔重叠起来。

        所有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声在她的头顶炸开，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的时候，万一一闭上了眼睛。“李右，你等等我，这次我来找你好不好？”

        在昏暗幽深的水底，消失了的最后一线光芒。

        当万一一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江逸临窗而立的落寞背影。

        “妈妈！妈妈…”方念念和三儿二儿的哭泣声，让万一一此刻才有了还活着的感觉。

        她紧紧的抱住他们三个，任何语言的安慰在此时都是匮乏的，她想一个拥抱的力量也许强过一万句苍白的宽慰的话语。

        “别做傻事，你还有他们呢。”开头打破这份奇怪的沉默的是江逸。

        万一一深吸了一口气：“让你操心了，我知道了，以后的路，我会好好走的。”以后的路，都要自己走了呢。

        江逸很识趣的把这病房里的空间留给了他们这几个可怜人。临门还嘱咐了我们，有事叫他。

        “妈妈，你去哪儿了呀？他们都说爸爸不见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方念念忍住抽泣拉起了她的手。

        李右…自己又不何尝不想把她找回来呢？可是又去哪儿能找呢？她多年想跟方念念明说，可是，对于她都是如此残忍的事实，她又怎么忍心开口再次伤害这几个孩子的心呢？

        三儿见万一一的神情变的落寞无比，其实心里也隐隐知道大人们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拉起方念念，抓住他的肩膀：“在爸爸不断的日子里，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妈妈，以前是妈妈保护我们，可现在不一样了，念念，我还有二儿都长大了，以后我们几个就要好好照顾妈妈了，念念你能做到吗？”

        方念念并不理解这个概念，可是当哥哥这样一本正经的对他说照顾妈妈，他坚定的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妈妈的！”“二儿也是！”

        万一一泪眼婆娑的看着这几个懂事的孩子，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李右，你知不知道吗，我们的孩子越来越懂事了…“三儿，二儿和念念，你们真是妈妈的好孩子。”摸着他们小小的手，万一一下定决心，再怎么难以接受，也要顾及到孩子的成长。她又怎么忍心让这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在失去爸爸的时候，也没了妈妈呢？李右，你走慢一点点，等他们长大，你来接我好不好？万一一把哭累了三个孩子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脸上的泪痕让万一一心里不是滋味。如果自己真的没有被江逸救下，而是一走了之的话，她和他的孩子怎么办？她亲亲了孩子们，盖好了被子，坐回了病床养精蓄锐。

        “砰砰砰——”一声急促的敲门声过后，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惊喜的阿四：“方小姐，医院的医生经过再次检查后，发现了李总心脉堵塞的问题。”

        万一一不敢置信的询问到“什么，什么意思?”

        “明天上午医生会给李总进行手术，医生说，有很大的机率李总将会苏醒。”

        万一一的心底像是炸开了烟花一般，满心的欢喜雀跃像是离了绳的小马，在心里肆意奔跑流窜，失而复得的喜悦简直快要冲昏了她的头脑。“好…好好，”万一一激动的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上天保佑，她的李右又可以回来了，难以言表的幸福，这久违的身处在人间的感觉！

        江逸过来告诉了万一一“刚刚你醒过来我就想告诉你，可我怕你大喜大悲，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就推迟了一会儿。”

        万一一很感谢江逸为她设身处地的着想，但其实只要是关于李右的好消息，她巴不得立刻就能听到。“江大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救下了我，我跟李右怕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你们俩的夫妻缘分未尽，其实在我刚在江边救起你的时候，就接到医院电话说李右的心跳出现了轻微的波动，这才使得医生全力排查救治。”

        万一一现在真是无比的感谢上天，谢谢他在这么多次命运的捉弄下，还是给了她一个幸运的结局。

        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下，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手术很成功，请你们放心。”医生摘下口罩，不同于上次的面色凝重。

        所有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被放下，长舒了一口气。“术后两小时你们就可以来病房看病人了。”护士说完，便把病床带离了他们。“幸好李右他没事了，不然我…唉”李父终于开口说了话，以前李右为了万一一忤逆他，他都说出口就当没他这个儿子，可就当祸事发生后，才明白，以前的那些事在生老病死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了。

        李父转过头对万一一说“一一，等李右恢复了，我们就回家！”

        万一一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心结疙瘩竟然是李父先行解开的“行，爸爸，听您的”

        麻醉药经过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失去药效，病床上的李右意识一点一点慢慢清楚起来。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邢昭林像疯子一样胡乱刺刀的模样“不要”李右在这模糊的意识里想去阻止邢昭林这个疯子伤害一一。睁开眼，是苍白的墙壁，才发现自己身处医院。

        看到病人苏醒，医生简单的排查一下，确认再无大碍后，便通知了家属前来探望。

        而李右满心满眼想着的是一一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伤？在医生简单的叙述了自己之前多么危机的情况，死里逃生，这更让李右担心起万一一来，他知道他这个样子，万一一觉得比他身上的痛楚要痛苦许多。自己可绝不能留下她一个人，他李右，说好的要保护她就一定不可以食言。

        万一一颤巍走进了病房，病床上李右的笑容像温暖的阳光一样将她包围，她趴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温暖。

        “一一，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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