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了靠近你，我丝毫不敢停歇

蜷缩在宿舍阳台的角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宛如一个个淘气的小孩，肆意的玩着滑滑梯，在张楠那张如白纸一样的脸上。

        张楠讲不清那是哭还是笑。但张楠知道，张楠想逃离，不是这个堆满杂物的阳台，也不是这个宿舍，而是这个世界。一门之隔，却仿佛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在阳台门的另一端，是舍友的欢笑声和交谈声。

        张楠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有由内而发的快乐。可是在所有人眼里，张楠大大咧咧，像一个憨憨，想象力极其丰富，更是戏精本精，不当最佳女主角都说不过去。只有张楠自己知道，张楠所出演的最久的角色，就是此刻他们所认识的这个张楠。

        宿舍在谈论今天的考试，“服了呀，真的是，背了好久的政治，被写成了材料题的题目，还比自己背的都全”，“对对对，还有英语，什么嘛。阅读题我感觉我好像做了场梦”，“哈哈哈哈我也是，最搞笑的是作文要写快递，我不会，我就写传送一些东西的商业的deliversomethingsbusiness”，“我前面那个，我看见她的答题卡写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我呢还看阅读题呢呢，人家就已经答完了”，听到这儿，张楠突然记起来，自己的小作文都没有写落款和署名。

        今天是考研的第一天，就在几分钟前，张楠还在厚厚的专业书堆里，喃喃的背着，到现在张楠都不明白，为什么名词解释是用更多专业的名词来解释一个专业名词。专业课才是重头戏，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现在都应该抓紧时间把专业课背的通通过一遍。室友的回来打破了喃喃声，于是就开始对今天的考试发牢骚，当张楠恍然大悟自己竟然能把书信作文的落款和署名忘记了，在考研里，那两三分也是致命的啊，张楠突然脑袋空白，只是看到室友们的嘴唇合上又张开，直到她们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张楠拉上了阳台的门，仿佛这扇透明的玻璃门可以让她们也模糊了视线，看不到神色慌张的自己。她打开窗户，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在与无数个同一片看不到尽头被死寂的黑包围的夜晚一样，张楠还是觉得，张彰头顶的天空肯定和自己眼中的不一样，张彰的眼睛里的夜晚，应该是星光璀璨，一轮弯弯的月安安静静的挂在一端，生怕惊扰了张彰的梦。

        接着她伸出一根、两根、三根手指……，像一个刚学了手指算数的幼稚园小朋友，皱着眉头，数着手指，生怕算错了一样，但是没有小朋友的可爱，甚至有点滑稽。

        直到一双手全部都摊开了。张楠抬头看向窗外，抬头也许是为了看月亮，也许是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一直都没停止滑落的泪滴强制按了暂停键。对着窗户里自己的影子说：“将近十年了啊，好快啊，可是好像都要被我搞砸了，我离张彰越来越远了，我真的追不上他的步伐了，怎么办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像个背着重重壳的蜗牛，不是要追赶上张彰而考研吗？结果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十年了，他在跑，你在慢慢爬，只会离他越来越远，求求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啊，到底要怎么办。”好像刚才流下的泪并没有洗涤张楠眼中的污浊，反而带走了灵动的光亮，只留下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那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见边际的黑。

        “不行，怎么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不能难过，因为你没有时间，你不能难过，对，其实没什么的，都是自己矫情，不就没写落款吗，你抗压能力也太差了吧，怪不得什么都比不上别人，赶紧背”！正如现在这样，张楠每次都会自己把自己拉起来，逼着自己看这个世界而不是沉浸在自己那个小小的，虚无的世界。因为张楠知道没人真正懂得她的悲痛，只有一些看到张楠一次次没忍住的泪水，嘴上安慰说着别哭，没事的，转身就会用戏谑的口吻说，我就知道张楠会哭，把给她脆弱的观众。

        抱着厚厚的专业书，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张楠像个复读机，重复的背着，她时刻告诉自己，集中精神，不好好抓住一切可能，你会离张彰越来越远，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直到所有的知识点都背过了一遍，张楠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头晕和目涩，轻轻拉开阳台的门，大家早都沉沉的睡去，轻轻地喘息声此起彼伏，偶然会翻个身，张楠踮起脚，蹑手蹑脚的去外面洗漱，然后关灯睡觉，可能今天太累了，所以老天突然宽容的只让张楠胡思乱想了几分钟，就不知不觉的也沉沉的睡去了。但每天的噩梦还是如期而至了，张楠只是醒来缓一缓自己的心绪，便去收拾准备迎接最后一门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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