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男人眨了眨眼，脑中闪过一周前的对话：
　　“你只能拥有身体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不过不用担心，这具身体一向独来独往，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对了，如果照片上的女子发现你的异样，你就这样做......”
　　“遵命，山神大人。”
　　他恍恍神，收起回忆：“我，我是初让尘啊。”颤抖的尾音里满是心虚。
　　“那我呢，我叫什么名字？”碧璧眯起眼睛，步步紧逼。
　　“阿稳，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呢-----你叫初稳呀。”初让尘唇瓣苍白地挤出一抹笑，暗暗后退了半步。
　　“我为什么叫初稳？”
　　“因为......啊！我想起来了，是因为----”他拖长声调，一边吸引碧璧注意，一边作势寻找合适的时机，打算溜之大吉。
　　碧璧美眸轻扬，利落地从腰后取出短刀：“想好了吗？”直接截断他的后路，显然是不打算再跟对方兜圈子了。
　　“啊---刀！”看着眼前锋利的刀刃，男人失态地尖叫了起来，头上瞬间开满了蓝色的小野花。然而，不过一秒的功夫，那些花儿又全部变得枯黄，最后化为一捧尘土，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碧璧深吸口气，镇静地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再次逃跑：“我问，你答----如果你老实配合，我保证不伤害你，但你要是说谎的话......”
　　“不敢不敢，我一定一句话，不，一个字都不敢造假！”看着碧璧威胁的眼神，小花妖没出息地往后缩了缩，眼睛泪汪汪的。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就是一株陆吾山上的蓝雪花，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姊妹又在一次大旱中死光了，哎哟，我可怜的大姐二姐三哥四姐......”
　　碧璧皱眉，晃了晃手里的刀：“不用告诉我这些。现在，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冒充让尘？真正的初让尘在哪里？”
　　“这是两个问题吧......”小花妖掰着手指，嘟了嘟嘴，“首先，不是我想冒充这个男人的，是山神大人让我这么做的；其次，真正的初让尘----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听山神大人说，他好像升仙了哎。”
　　“什么意思？”碧璧心一紧，“让尘死了？”
　　“呸呸呸，升仙就是当神仙去了，跟死有什么关系。”花妖一秒变脸，用鄙夷的眼神看向碧璧，“他升仙走了，可是初让尘这个凡人的命数却不该尽，只好我来顶替喽。”嘻嘻，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山神大人一定会表扬我的！
　　碧璧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不过轻轻一逼，就全都说了出来，实在是太可疑了。她握紧刀柄，咬了咬牙，恐吓般在花妖的臂上划下一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啊啊啊，血，不对，是花汁，我流花汁了！”花妖龇牙咧嘴，惊恐地捂住胳膊，“我说的就是实话！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蓝澜今天要命丧歹人之手啊......”要死了要死了，我演得难道不好吗，她到底为什么会起疑呀，难道是反抗的程度不够？我需不需要换种方式再反抗一下啊？
　　陆吾气闷地俯视着全过程，最后，不耐地扔掉手里的玉核桃：“蠢笨至极。”他就是这样理解我说的反抗的？真当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头脑简单？演个戏都演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毫不知情的花妖还在卖力表演，又哭又闹，看那架势，下一秒极有可能就地打滚撒泼。
　　碧璧按按太阳穴，丝毫不为所动，然而，还不等她继续询问，花妖突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这是开始转变战术了？碧璧挑眉，不耐地拍拍他的脸：“别装了，那伤口都快结痂了好吧，哪有你演的这么夸张......”
　　“阿稳？你是来找我的吗？”另一道清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碧璧紧抿双唇，没有转头，眼中的怒气都快要喷出来了。她将短刀猛地插到地上，慢慢摘下戴着的项链，声音冰冷：“玩够了吗？一个两个的演戏不累吗？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到底对让尘做了什么！”话音刚落，湛蓝的瞳孔便变成了妖冶的红色。
　　陆吾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罕见地出现了紧张的情绪。他咽了下口水，刚准备启唇说话，就被碧璧一把掼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在墙上。
　　！！！我这是被人打了？还以这么狼狈的姿势？！
　　碧璧嗤笑一声：“演戏也要办全套吧，你除了一头白发，哪点与让尘相似？”
　　他不敢置信地站起来：“阿稳，我真的......”
　　很好，这次摔倒至少不是头朝下了。
　　陆吾将散下的长发理好，犹豫了两秒，干脆选择盘坐在地上，不再起来。他轻咳两声，见碧璧还要动手，连忙举手抢答：“我真的是初让尘，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知道答案。”
　　碧璧歪头，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看过来时，眼中恢复了温柔的蓝色。
　　她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与陆吾对视，：“你还记得，我离开那天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吗？”声音很轻，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看着那双专注又脆弱的眼睛，陆吾心尖一颤，不自在地看向地面：“是拥抱吧。”那最后一张照片里，隔空的拥抱。
　　碧璧鼻尖一酸，两行清泪瞬间流了下来，刚开始只是无声地落泪，后来，她干脆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攥着陆吾的袖子，仿佛怕对方再次杳无音讯。
　　陆吾一愣，下意识想扯回自己的衣服，然而挪了挪，动作却变成了无措的安慰：“不哭了，别哭了，阿稳乖，再哭就不漂亮了，真的，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碧璧吸吸鼻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十分钟后，她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带着泪痕露出一个浅笑：“没事儿，我就是太高兴了。”
　　陆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瞟了眼皱巴巴的袖口，没有说话。
　　“让尘，你真的升仙了吗？他，”碧璧指指躺着的蓝澜，“这只花妖说的都是真的吗？因为升仙，所以你才样貌大变，与先前迥然不同。”
　　陆吾的眼底滑过一丝难堪。他垂眸：“我本来想跟你道别的，但是一切都太仓促了----你不会怪我吧。”
　　碧璧贝齿微露，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一些水渍：“升仙是好事呀，我怎么会怪你呢？”她敲敲下巴：“这个花妖真是靠不住，稍微一逼，就把你的事情全抖了出来，啧，我原以为是有人使计，专门让我听到这些呢。”
　　“阿稳说的对，这只花妖确实办事不利。”陆吾的表情有几分阴郁。何止是不利呀，差点将我都拖下水，也算是有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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