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过几场雨后，花园里的植株都吸足了养分，拼了命地生长，开花的开花，长叶的长叶，好不热闹。
　　碧璧斜倚在藤椅上，惬意地翻看手里的诗集。突然，一张泛黄的纸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是让尘的读书随笔？
　　她挑挑眉，伸手捡起来。窄窄的长条上，是两行端正的瘦金体字：真可惜，今天没有下雪。细细看去，字条的末端还写着一排极小的日期----6月7日。
　　6月7日？冬天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下雪呢？
　　碧璧皱眉，将纸条夹回原处，然后慢慢合上眼睛思考。五分钟后，她按按太阳穴，拿过诗集便往书房走去。
　　青翠的爬山虎布满了书房的外壁，根根藤蔓如小瀑布般垂在窗前。一眼望去，大面积的绿色让人不禁感觉心平气和。
　　碧璧扫过眼前排满的书架，小心翼翼地将几本书取下来。先是《红楼梦》，然后是《霍乱时期的爱情》、《百年孤独》，最后是《牡丹亭》------全都是初让尘平日爱不释手的读物。她把垂下的长发拨到一旁，然后一本一本翻找起来：
　　“月下饮茶，念卿天涯。------6月7日夜”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6月7日。”
　　厚重的书一本摞着一本，当合上最后一本书时，桌面上也只多出两张字条。
　　碧璧气馁地叹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点着“6月7日”，丰富的脑回路瞬间勾勒出了一场豪门爱恨大戏。那年杏花微雨，刚好6月7日，美丽的她遇上了英俊的他，然后......哎呦，不能想了，好像跑偏了。
　　她自嘲地嘿嘿两声，站起来活动下酸麻的胳膊，眼睛下意识瞟向了展柜里的水晶球。
　　“水晶球、诗、雪......难道是生日？”碧璧拿起水晶球，认真地摸了摸，果然发现每个水晶球的底座都有一片划痕：6月7日。
　　“所以，6月7日是让尘的生日？”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哈哈，我还以为......”想到自己编排的粉色小故事，碧璧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然而，在看到初让尘好整以暇的表情时，脸上不自觉地划过几分心虚，“没，没什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希望我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初让尘歪头轻笑，“我都不知道，原来阿稳喜欢玩猜谜的游戏呀。”
　　碧璧无奈地耸耸肩：“谁能想到，你过个生日还这么多愁善感呀。”
　　“好吧，我的错。”初让尘好脾气地把弄乱的书收拾好，“其实，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真的？”
　　“嗯。”初让尘薄唇轻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知无不言。”
　　“那，”碧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扳了扳手指：“还有五天就要到你的生日了，你想怎么过呢？”
　　初让尘的眼中滑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那些纸条虽是随手写的，却都包含了自己最隐秘的心事，阿稳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这样想着，初让尘兴致缺缺地应道：“都行，你喜欢就好。”
　　“这是让我布置的意思吗？”碧璧期待地眨眨眼，高兴得差点现场表演跳舞，“让尘既然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不负所托哒！”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缺心眼呢。
　　初让尘忍俊不禁：“好好好，交给你安排。”
　　“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了。”碧璧把手心里的纸条塞给初让尘，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初让尘含笑收回视线，刚想把纸条丢掉，突然看到了几道墨痕。他认真地展开，翻到“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的背面，是几排娟秀的楷书：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人性本杂，何苦自扰。
　　是啊，人性本杂，何苦自扰......
　　他沉默地看向窗外的爬山虎，过了很久，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抱歉，阿稳，我做不到。
　　客厅里，碧璧欢快地哼着歌，在一张长长的单子上罗列了各种采购物品，从彩带到蛋糕，从大餐到蜡烛，足足写了十多项。她满意地叼着笔，看了两遍后，在最后面补上“20个水晶球”。
　　好喽，大功告成！
　　碧璧郑重地将清单卷好，然后心情畅快地打开电视剧，继续追自己的爱情大剧。
　　吃晚餐时，两人相对而坐，碧璧安静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罕见地没有分享今天看到的狗血剧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初让尘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开启话题：“上次你不是讲到夏温暖得绝症了嘛，后来怎么样了？”
　　“嗯？夏温暖？”碧璧懵了两秒，然后一拍手，眉飞色舞道，“然后啊，她就一个人默默跑到了国外，结果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她又没有钱，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可以......就是这样啦，我感觉下一集，夏温暖就要霸气归来咯。”
　　听着熟悉的絮叨声，初让尘心下一松，声音温和地配合着对方：“是吗？”“那确实是有点惨！”“然后呢？”......
　　就这样，晚饭一如既往地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碧璧托腮看着收拾碗筷的初让尘：“让尘，你会跳舞吗？”
　　“跳舞？”
　　“看我，就像这样。”碧璧踢踏着拖鞋，像模像样地模仿起交谊舞，不时停下来，把有些掉的拖鞋往里穿穿。
　　初让尘心情愉悦地看了一会儿，将手上的水渍擦掉，然后笑着揽过碧璧的腰：“迈左脚，对，然后头这样转------阿稳真聪明！现在我们连起来跳一遍。”
　　碧璧认真地学着新技能，一曲舞毕，她拎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个礼：“让尘晚安啦。”
　　“嗯。”初让尘捏捏发烫的手掌，语气有些不舍，“明天见。”
　　第二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初让尘便面红耳赤地冲进了卫生间。回想起梦中的春光乍泄，他咬紧下唇，又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泼去，最后索性褪去上衣，站在凉水下冲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初让尘看了看泡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甩甩头发，开始动身换衣服。
　　另一边，已经做好早餐的碧璧纳闷地看向楼梯，然后第三次疑惑地皱眉：都快要八点半了，让尘今天是怎么了？
　　她揉揉早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起身向楼上走去，谁知刚走两步，便看到了擦着头发下来的初让尘。
　　“不好意思呀，等很久了吧。”关心的询问里带着些鼻音，显然是着凉感冒了。
　　碧璧不甚明显地按着肚子，怕它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没有没有，现在时间刚刚好。其实你不舒服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我不舒服？”初让尘原本苍白的脸“腾”得红了起来，“我没有不舒服，你，你别乱想。”
　　“生病又不丢人。”碧璧指指他通红的鼻头，善意地建议，“感冒要多喝热水。”
　　“啊？哦，是，我好像是有些感冒。”初让尘放下毛巾，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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