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稳的，我的，烈......哼，便宜你了。”珞瑜边低声念叨，边把三碗米饭放到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在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他立刻摆出一个姿态懒散的坐姿，浑身上下无不透出“恭候多时”四个大字。
　　转角处，看到背影的碧璧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小跑到桌边：“阿瑜，你等很久了吧。”
　　珞瑜不置可否，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石凳：“坐。”
　　碧璧看着桌上摆满的美食，没出息地悄悄咽了口口水，连忙招呼不远处的烈灼：“阿灼，快坐，阿瑜做了好多好吃的呀！”
　　烈灼挑挑眉，神情自若地走到桌边坐下。
　　“你尝尝这个，这可是阿瑜的拿手菜。”碧璧将夹到的第一口菜放到烈灼碗中，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对方的评价。
　　“好。”烈灼温和地应下，刚尝了一口，便很捧场地竖起了大拇指，“确实不错”。
　　“那是当然啦，”碧璧得意地夹起另一道菜，“再试试这道。”
　　“这道也好吃。”
　　“还有这个，对啦，那个也很棒......”
　　珞瑜有些阴郁地看着旁边的试菜二人组，突然感觉脑袋好疼，不，不止脑袋，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他抬手揉着太阳穴，忽然动作一顿，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绪：为什么会不舒服呢？因为被冷落了？不，不对，自己千百年来都是孑然一人，早就习惯孤独了。话说，好像烈灼来了之后，自己就越来越不像原来的样子了......
　　珞瑜放下手，无奈地叹口气，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见碗中夹入了一块山药糕。
　　“阿瑜，你不是最喜欢吃山药糕了吗？怎么不吃呀。”碧璧说着，又一连夹了两块山药糕放进珞瑜碗中。雪白的山药糕在碎花小碗中显得极其精致可爱。
　　珞瑜动动手指，努力压下想要拿筷子的念头：“我，我不是很饿-----你们先吃，我有事出去一下。”说着，不待二人有所反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碧璧疑惑地放下碗筷，愣愣地盯着碗中的三块山药糕，突然也没了吃饭的兴趣，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烈灼。
　　烈灼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碧璧，了然地放下筷子，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花花，我吃饱了。”
　　月老堂门口，珞瑜刚伸手准备推门，就与迎面走来的月老四目相对。
　　“珞瑜？！”月老热切地拉过珞瑜的袖子，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好巧，我刚想找你，你就来了，咱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
　　“停！”珞瑜满脸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你......嘿嘿，那可说不准哟。”月老突然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你猜，我找你是为了何事？”
　　“不猜，有话直说。”珞瑜斜倚在院中的围栏上，摆手果断拒绝。
　　“猜对有奖哦。”
　　“奖？你好意思跟我提有奖？”珞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满脸愤愤，“这次是奖我一束半死不活的花，还是一食屉馊了的馅饼呀？”
　　月老讪讪地把丑兮兮的同心结往里塞了塞，嘴硬道：“那我不是个清官嘛，两袖清风，哪有闲钱买贵重的东西呀。”
　　“这次真的是好事儿，不骗你。”月老激动得满面红光，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姻缘树。
　　“该不会......”珞瑜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真的是个断袖？！”
　　“啧，格局小了！”月老一本正经，“大胆猜一下嘛，就是，哎呀，就是你的爱情来啦！”
　　“什么东西？”珞瑜一惊，猛地站直，过了一会儿，又自嘲地笑笑，斜倚回去，顺便晃了晃三根手指，“说完了？第三次了哦，你能不能换个捉弄我的法子？”
　　“真的！这次不骗你。”月老焦急地保证，那真诚的样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见珞瑜不为所动，他索性取下姻缘树上的红绳递给对方：“喏，你自己看。”
　　珞瑜双手抱臂，没有要接的意思，仅仅是敷衍地瞥了一眼：“不就是我的红绳嘛，我都看了八百......”
　　“怎么样？发现不同了吧。”月老凑上前去，将红绳硬塞到珞瑜手中。
　　“这绳子颜色变浅了？”珞瑜仿佛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童，满眼新奇地观察着手中的红线。
　　“对喽！”月老拍了下巴掌，重重地点头，“看吧，我就说这次没有骗你。唉，真是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的红绳变色，就是不知道，另一根红绳什么时候出现呢......”
　　珞瑜双手握着红绳，两眼放空，足足呆了四分钟，才勾唇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
　　“哎呦喂，这就少年怀春了？”月老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光，“快快快，跟我说说，对方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是男是女，是活是......生，总之，从实招来！”
　　珞瑜的耳朵罕见地泛起了红，没有说话。
　　月老用臂肘捅捅珞瑜，欣慰地嘟囔：“算啦，知道你这辈子不是个和尚命就行了。”
　　“不过，”月老难得严肃了起来，“有缘无份的爱情我见得多了，既然你的情缘出现了，就好好把握，可别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珞瑜仿佛刚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中的欢愉少了几分。有缘，无份，这可真是个糟糕的词语呢。
　　“对了，”月老一拍脑袋，提议道，“你把心悦之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看看她的红线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叫彼------算了，不看了。”珞瑜咽下剩下的字，将自己的红线递回去，然后大跨步离去。
　　“比？比什么呀，你不知道说话说一半是要遭天谴的嘛？！”月老恨铁不成钢地冲着珞瑜的背影吼道，待人走远了，又小声补充一句“活该你注孤生”。
　　离开天宫之后，珞瑜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山林之间，脑中不住地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所以，阿稳就是我的缘？”他单膝跪在一朵黄姜花旁，轻声询问，话音刚落，便伸手按住黄姜花的茎，迫使花“点”了两下头。
　　珞瑜显然很满意黄姜花的“回应”，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有份吗？”说完，再次伸手，谁料用力有点大，直震得盛放的花落下几片花瓣。
　　珞瑜抱歉地笑笑，然后心情畅快地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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