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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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醒来的时候她又在熟悉的病床上躺下了。
她叹了口气，觉得可能命运不是人为能抵抗的。她无比抗拒进医院这种事儿，最后还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被送进来了。
不过进都进来了，是不是可以顺便把头上的包也看看？怎么着不能让江之永觉得她是被撞坏脑子。
陆枉凝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额角，结果抬手的时候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绊住了，吓得她停在半空中。
她视线一扫看到从手背上戳出来的胶管和蓝色针头，在往上是挂在架子上还剩半袋子的不知名药水。
陆枉凝认命的把手放下来躺好了。
她动静不小，不仅把自己折腾清醒了，还把旁边坐着的江之永弄醒了。
“感觉好些了吗？”江之永站在床边看她。
“我怎么了？”陆枉凝指了指吊针，晕车而已，需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快死了刚从ICU抢救完推出来的。
“晕了。”江之永说。
“……是，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会晕？”陆枉凝又问他。
江之永深深的看着她，像没见过人似的，“你没感觉有不舒服吗？具体来说，你应该是痛晕过去的。”
痛？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怎么可能痛晕过去。
陆枉凝一脸的难以置信。
“送到医院的时候你就昏过去了，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江之永叹了口气，“别人阑尾炎痛的要死要活的，你这表现不错啊。”
“我真没什么感觉……我以为就是晕车。”陆枉凝看了下窗口的方向，窗帘拉得死紧，不知道外面什么天色，“少爷，几点了？”
江之永抬手看了眼腕表，“凌晨五点四十四。时间还早，你休息吧。”
“吊完这瓶还有吗？”陆枉凝问他，“不会赶不上下午的飞机吧。”
“没了，但是确实赶不上了。”江之永拉了把椅子，对着椅背跨坐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阑尾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这个呢就属于那种要做手术的程度。不过做手术要禁食24小时，所以安排在明天。”
江之永说得若无其事，语气听起来不是做手术，而是简单的炒个菜。
陆枉凝反应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反应如此平淡，毕竟要在肚子上划一刀的不是他，“我不做手术。”
“小手术，很快。”江之永说。
“很快也不做。”她从小就怕疼，手上开个口子都嗷嗷哭，何况是剖开肚子再割掉一截没用的器官，“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还赶得上下午的飞机。”
她说着都想自己把针头拔掉，犹豫了会儿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赶不上了，已经改签了。”江之永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隔着被子在她肚子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下，“没事了？”
陆枉凝疼得想蜷起身子，真不是人，明知道她什么情况还要动手。
“安心待着吧你，我不当江扒皮。”江之永收回了手，“医生说了你这个不算轻，现在不做手术的话以后复发了会很麻烦，所以我帮你做了决定，一劳永逸吧。”
“可……”她没钱。
是的，就是这么现实的原因，她的存款都往家里打了，并没有预留一项叫做‘应急’，准确来说，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生个病能是多大不了的事儿，小时候发烧到40度都是扛着过去，长大的不是更能扛着吗？谁知道三天两头进医院啊！
但是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已经约好了医生，并且成功缴费，你要是不做手术的话医院也不会退款。”江之永似乎了解她的意思，“不做也行，你的身体，但是你要帮医院把钱吐出来还给我。我的钱不以这种方式来做慈善。”说完他笑了笑。
江之永笑起来也很好看，礼貌温和。不过现在从这个笑容里，她看出了另一种意思。
‘你要是不做手术我就弄死你。’
就这个意思，简单明了。
“那手术的钱我之后还给你吧。”陆枉凝低声说。
左右都是要做手术的，为了她好，她不是不懂，所以她没有理由心安理得的让别人出钱。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就当是江之永借钱给她，周转一下，这么想心里会没那么憋屈。
“我缺你那点手术费吗？”江之永看了看她。
“不是缺不缺的问题。”陆枉凝说。
“那是什么问题？”江之永又问。
陆枉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江之永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不懂，而不是在噎她的话。
可能在他眼里，这钱是小数目，是忽略不计的开支，甚至比不上他出去吃餐饭花的钱多。但是对陆枉凝不行，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这个数目是拿来‘救急’，就像现在这样，在突发情况下才能花出去的数目。
所以陆枉凝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觉得江之永应该听不懂她的意思。
“就是不合适，哪有秘书生病了让老板出钱治的啊，这样以后公司人生病都全算工伤你不是亏死了。”陆枉凝说完偷偷看他的脸色，这个说法应该比较好接受？
他应该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别扭吧？
江之永虽然大部分时候挺敏锐的，但是在该敏锐的时候，他向来不负众望。
“噢，说得也是，那你有钱了还我吧。”江之永点点头，“你休息吧，我出去透个气。你别喝水。”
他转身出去前又嘱咐了两句，然后带上了门。
随着锁扣回落的咔哒一声，整个病房只剩下吊瓶里滴滴答答的声音。速度调到了最慢，她还能再睡一会儿。
这个医院的床好软啊，枕头也特别软，空气里还飘散着江之永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就是能分辨得出来。
陆枉凝缩在被子里有点恍惚，不只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半年前。
好像趴在江之永背上？她那次烧得挺糊涂的，其实大部分事情都记不清，唯独记得怎么从车都不通的破山上下来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人生的前十九年，和医院没有一丝丝的缘分，是遇到江之永之后才差不多开始在医院办卡积分当会员的，印象中这几次跟医院的结缘，都和江之永脱不了关系……
到底是谁倒霉。
陆枉凝忽然觉得倒霉的可能不是自己，她属于扫把星身边的被祸害的那类。
这问题挺难想通的，至少对她来说有点费脑子，可是她特别想捋清楚倒霉鬼是谁，就不得不费劲的开始想。
于是就目前的身体情况明显是为难她的大脑，想着想着就开始眼皮打架了。她困得不行，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还是江之永的脸，好像在笑着跟她说话。
‘我帮你办了医院的VIP积分卡，连锁的，全国都能用。等你送进来够三十次之后可以免费灌肠。’
然后她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
估计是因为扎着针睡觉的原因，她比平时更僵硬，愣是一动都没动，醒来的时候整个手臂都没有知觉。
陆枉凝试着找回自己的一部分，从食指开始慢慢的挪动，使劲儿勾了好几下之后才感觉到整个右边的存在。随之而来的是从指尖开始的酥麻感，一路往上传，跟过电似的。
“嘶……”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刺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捂着自己的手原地打滚。
“醒了啊？”江之永靠在墙上。
“啊。”陆枉凝看他精神不太好，忍不住关切了一下，“少爷，你看着有点憔悴。”
“晚上不睡觉，换谁不憔悴。”江之永说。
“哦。”那阵酥麻感终于过去了，陆枉凝转了转手腕找回熟悉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江之永刚刚说的是什么，说的是一晚上没睡吗？
所以江之永守着她守了一晚上？神仙级别的待遇啊她这是。
陆枉凝震惊于这个事实，更震惊于这件事是江之永干出来的，于是一没注意话就溜出去了，“少爷，你守了我一晚上呢？”
“嗯。”相对于她的反应，江之永似乎没把这个当做事儿，“把生病的女孩子单独放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医院，我会良心备受谴责。”
昨晚江之永出去的时候她没睡着，那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几点了，是不是已经谁熟了？
陆枉凝脑海里猛的窜出一个问题，她睡觉会打呼吗？或者磨牙？这两个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睡觉会说梦话。
还是口齿清晰的那种梦话。
这让她觉得很崩溃，她不知道自己半夜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对江之永没有之前那么……问心无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那估计她睡着的时候说不出什么好话。
江之永忽然说：“昨晚你睡得还不错，很安静。”
……
完了。
陆枉凝看着他，好像现在怎么反应都不太对劲。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江之永摊了摊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陆枉凝把杯子猛的一拽盖过头顶，恨不得用被子捂死自己，她肯定说了什么不能说的了。
脸估计是没法要了。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醒来了没法找补。而昨晚的情况没有别的知情者，换句话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昨晚自己说了什么。
“那……谢谢你啊。”陆枉凝深呼了口气，把被子拉下来，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不问了，不知道也好，就像他说的那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就完了。总不能这点小事悔个十天半月的吧，再怎么难过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要不撬开江之永的脑袋把那段记忆挖掉？陆枉凝看了看床头的花瓶，砸下去能只造成片段性失忆的效果吗？
“你不想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江之永问她。
“想。”陆枉凝说，“但是你不想告诉我。”
“你不问我怎么告诉你？”江之永又问。
“你要是想说不就直接说了吗？”陆枉凝闷声说，这奇怪的对话搞得特别有禅意，又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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