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合盟

“外臣等，见过梧国皇帝陛下。”

        涅槃殿，这是梧国的大朝殿，也是整个皇城的主殿。

        梧国君臣各列其位，分而落座之后，楚斐他们也就入场了，深施一礼。

        “诸君远道而来，倒是辛苦了，赐座。”

        梧国皇帝启牧，大手一挥，直接命人赐座。既是礼待，也是因为梧国人都是坐着上朝的，不是站着，这一点梧国和綦国一样，遵循着大启的规矩。而其他东方三国则是朝臣们站着，这是宣示着君王的权威性和独一无二的地位。

        楚斐、叶蔺、叶言、劼芙琉雪、科巴蒂斯五人再施一礼谢过，各自落座。进来的，也就只有他们五人而已。

        “贵国的想法，朕已经知晓，也深表赞同。但是细节方面，还有磋商之处。今日我大梧文武尽皆在列，请楚将军具体言说一二，咱们正好直接商讨一番。”

        然后启牧直接进入正题，看向坐在首位的楚斐，道。

        “回陛下，我乾帝陛下之意，是贵国与我大乾、及我友邦大胤三者，达成携手共行之同盟，重结千年兄友之好。而商路乱局，也已绵延近千年，当做一个结束。便由贵我三国，一同划分。普零国以西，划归友邦大胤所有。浣酉国以东，划归我大乾所辖。而中部其余地域，则划归贵国所有。至于更详细的三国往来细节，尽在此册，请陛下一阅。”

        楚斐起身回到中央，对着启牧再施一礼之后，朗声开口，然后将一个厚厚的册子，双手递上。

        “诸卿以为如何。”

        启牧结果内侍传来的册子，一边细细看着，一边问向梧国众臣。

        “臣，以为不可。如此一来等于是贵国占据整个商路地域的四成还多，剩余六成还是大胤占去三成又半，我大梧本是对商路地域控制最强的国度，反而所获最少，这未免不公吧。”

        梧国丞相也站到近前来，瞪着楚斐不满道。

        “确实不公。但是这是对贵国天羽亲王所为的一个回应而已，我大乾已经先行递交国书，也是贵国有和谈之意，本将方才率队而来的。但是贵国天羽亲王却勾连虞国三皇子蚩云牧、綦国太子元臻青真等人，共计调集两万大军，截杀我等。难道贵国就一点不用付出代价吗？”

        楚斐很是认同的点点头，他这也是在狮子大开口，但是现在他有这个底气开口。所以他也是直接挂起一抹冷笑，直视了回去，毫不示弱。

        “信口胡言！两万大军在境内的调动本将又怎会不知，休要用这些莫须有的事来做说辞。真以为天羽亲王殿下已经受袭离世，你便可以将脏水扣在殿下的头上！”

        梧国镇南大将军拍案而起，怒指楚斐，反驳道。

        “这位将军是？”

        楚斐没有直接作答，而是看向安西启牧，疑惑地问上一句。

        “镇南大将军，梓墨轲李安。楚将军，王叔已逝，还请谨慎而言，莫要辱了王叔一世声名。”

        安西启牧面色难看的回上一句，也警告楚斐一句。

        “哦？镇南大将军，你既身在此间，那就怪不得你不知道南疆之事了。而且我所言也并非虚言，而是有人证。

        此人诸位也都熟识，而且他便是被天羽亲王派去袭杀楚某的领兵之人，只不过此人内心却是赞同三国合盟、携手共创盛世的。所以他没有来杀我，反而是因为临阵救我，而被天羽亲王的心腹重伤。他，就是贵国驸马，铁戬。”

        楚斐点点头，挑眉冷笑，一边言说着，一边环视梧国众臣。

        “此事，无需再谈。铁戬已经给朕传过密信，此事楚将军所言非虚。这个事情既是王弟所为，代价朕愿意付，请贵国不要在意王弟糊涂之举，毕竟王弟已逝，所为皆成过往。”

        梧国群臣也是议论了起来，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但都是一脸错愕之情。也就是这时启牧再开口，将此事直接完结。乾国的这个划分之法，虽然比他打算的其实还更过分一些，但是有了这个册子上所写的内容，他也愿意忍下。

        “是！”

        楚斐施礼点头，这事就此打住，不再言说。

        铁戬只是保险，而不是必须。现在矢决启牧死了，梧国认下了这个事，那铁戬能不能用上，也就无所谓了。至于铁戬最后在梧国，是会彻底脱离束缚，找到自己的路去走，还是怎样，就不关他事了，毕竟也不是朋友不是。

        “剩余三国合盟条件，朕也同意。可还有何事？”

        启牧点点头，合上了手中的册子，除去商路的地域划分一事，册子上就是大乾和胤国已经拟定并签字加印的交往细节，算得上是互通有无，也很公允，并没有过于偏利哪一方的条件，他自然不会反对。

        所以剩下的其实也就是他最关心的轲迦一事，一边说着话，一边也是瞟了科巴蒂斯一眼。

        “还有便是贵国与轲迦之事。大乾愿意从中调解贵国与轲迦友邦的关系，止兵戈、休战端，还两国百姓以安宁。而且贵国和大胤友邦、轲迦友邦，其实也有共同的敌人，何不一致对外，勠力而行。”

        楚斐再道，也是直接谈及这个启牧最关心的问题。

        “这也是合盟的条件之一？”

        启牧凝眉再问一句。

        “是。”

        楚斐干脆利落的回道。

        “止兵戈、休战端，自然也是朕和大梧百姓所想。但一致对外，朕却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对的是那个外？”

        启牧轻笑一声，再度问道。

        “嘉罗。嘉罗兵锋强势，又与贵国和轲迦、大胤皆有交界之处，也是摩擦不断，战事不休。与其咱们友邻之间互相争夺、吵闹，何不先共灭这个外来恶客。”

        楚斐朗声而回。

        “那大乾会付出什么？按你这么说，我三国自己合盟便是，又何须大乾来充当说客？”

        梧国丞相，欧贤秋叶，看着楚斐冷笑二问。

        “稳定的后方。这就是大乾能付出给贵国，最重要一样。其余尽在册中，想来陛下已经了然。”

        楚斐却是看都不看他，而是仍旧看向启牧，给予回应。

        “不够。大梧的后方不止是贵国，还有南虞。”

        启牧却是断然摇摇头。

        “南虞不成问题。”

        楚斐再道，同样斩钉截铁。

        “没有好处。”

        启牧再次摇头。

        这才是他们要争锋之处，打嘉罗有没有好处？跟大乾合盟，有没有好处？其实都有。

        打下嘉罗，哪怕是一部分地域，都可以获得更多的沃土和资源，来让梧国有更加强大的可能。这样代表他们大梧将有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军队、更强的国力。这就是好处。

        跟大乾合盟，换得一个彼此的安稳后方，让彼此都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强大和安稳、发展自身，甚至从乾国得到更多的所需物资，这都是好处。但这一点上，更多的还是互利。

        而他们即便是三国一起攻打嘉罗，损伤也不会没有，这便是削弱之处。

        所以在他看来以上两点好处加在一起，跟这个缺点，只是互相抵消而已，并不算是有实际的好处。

        “那陛下以为当如何？”

        这次换到楚斐发问了。

        “贵国出兵三十万，与我等一同进攻嘉罗。”

        启牧朗声道。他们可以被削弱，但是收获是永久的，削弱只是暂时的。只要大乾也有这个削弱，那他们就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十万，大乾进攻弋兰，剪除轲迦后患，给你们三方更稳定的后方。另外南虞那里，大乾也会有所应对。”

        楚斐摇摇头，给出自己回应，也是大乾的回应。

        “二十万，与我等一同进攻嘉罗。”

        启牧同样摇头，减去五万人，但是要跟他们一起进攻嘉罗，而不是弋兰。

        “十万，大乾进攻弋兰，再给你们三国各两万战马。”

        楚斐不再摇头，但却同样不同意。

        大乾还要图谋灭綦，那同样将是一场巨大的消耗，甚至会比他们更甚。所以十万是大乾愿意出兵的最多人数，而且仍旧将目标放在弋兰，因为大乾水师可以直达弋兰，而不是经过他们三国的任何一方，投身到战场上，难保后路太平。

        至于六万战马，可以给，这是元臻青真当初输来的，富富有余，可以作为筹码。大乾本身不缺战马，原本的已经足够，再多只是空养，骑兵没有那么容易快速训练出来。但这么多的战马，却是吃喝、人力所用都是不少。

        不能说是负累，但也算是鸡肋，并没有当初楚斐他们赢得时，想的那么乐观有用。

        “再加每国一万套完好的兵甲。”

        启牧沉吟良久，这才点点头，然后再提上最后一个附加条件。

        他也知道乾国对綦国的图谋，这在大陆上而今早已不是秘密。过于严苛的条件，乾国肯定不会答应。十万军队，不算特别多，但也绝不算少。再加上乾国将在綦国所消耗的，他们没有什么吃亏的，双方还在同一起跑线上。甚至他们还有占优的可能，毕竟綦国也不是好相与的。

        但若是能让乾国哪怕再多付出一丝，那也是好的。兵甲这种东西，他们也缺，能赚来一些算一些。

        “可以。”

        楚斐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而且还远没有到达叶藉给他的底线。

        “劼芙国师，科巴蒂斯王子，你们两方以为如何？”

        启牧也是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劼芙琉雪和科巴蒂斯，问起他们的意见来。

        “可以！”

        两人同时点点头，应了下来。

        只不过科巴蒂斯是高兴的点点头，劼芙琉雪是幽怨的看了楚斐一眼，才浅笑着点点头而已。

        而对于劼芙琉雪的目光，楚斐只能回以歉意。

        撮合他们三国共同进攻嘉罗之事，他并没有跟劼芙琉雪说过。因为这给了胤国转内部矛盾为外部矛盾的机会，能让他们更好去消化掉雪神教的势力和劼芙琉雪、以及历代雪神教教主对雪原上民众的影响力，将之转道柴达尔皇族之中。

        这对胤国来说其实算是有好处的，对大乾自然更有好处，因为所有人都动了，总不能只留一个胤国偷摸猫着发展吧。

        但这对劼芙琉雪自己而言，全无好处。因为这代表着，她真的再也回不去雪原了。乾国在柴达尔巴罗之后，又给她补上最后一刀，将她与雪原更加彻底的斩断开来。

        “好！朕即刻命人草拟盟书，诸君先随朕赴宴，既是给诸君接风，亦是庆祝贵我四方建携手共进之友谊。”

        启牧朗笑一声，这个结果其实也是他很乐于见到的。梧国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有了一些沉疴，也有了一些暗疾，需要一次彻底的涅槃，来让这只大漠中的火凤，焕发出新的生机来，这就是一次机会。

        “多谢陛下！”

        楚斐等人再施礼道谢一声，这事算是利落的完事了。

        但是楚斐心中其实并算不上多么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这件事一谈定，战火将在不久后，铺满整个大陆，而他则是推手之一。

        而且他感觉得到，叶藉扩张和征服的想法，再变得更加强烈，而他也是推手之一。

        大乾会进攻弋兰，而且不会只是十万人，新增的澜州，就将征调十万东海人为军。他们会和水师一同前往弋兰作战，消耗他们，从弋兰夺回资源，供给到乾国进攻灭綦的计划中。这个门，就是他给叶藉推开的。

        但是这个门怎么关，会不会关上，他也不知道。

        同时他也深感大乾的富强，强到可以供给三国粮草，换回其他东西。然后自己还有充足的准备可以展开灭綦之战，以及再之后还能应对突发局面，而不会陷入窘境的程度。

        这是他第一次瞥见一抹大乾的底蕴，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全部真容。

        而这样强大的一个猛兽，若真的打开枷锁和欲望，真的有人能控制得住吗？大乾自己又能控制的住吗？

        他不知道。

        所以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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