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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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鱼
宽敞豪华的魔法学院礼堂内,光线透过头顶的彩绘玻璃，将整个礼堂照得光亮通透。
两旁的圆柱上雕饰着线条花纹，花纹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的边缘,交错汇聚在一起，雅致又艺术。
埃尔塞家族对于这个学院的投入是巨大的。
整个礼堂坐满能容纳上千人,通过入学考试被学院收入的学生仅有一百多人，这些学生仅仅占了前排观众席的几排座位,后排密密麻麻的人头，尽数是学生的家属和参观者。
礼堂的舞台上，中间摆放了两排座椅，座椅和座椅中间各放置了一只精致的圆桌，圆桌左右摆放着倒了茶水的陶瓷水杯,一张张写着即将落座人身份的纸张，被扣立在水杯前。
在舞台的左前方,是一只木刻的演讲台,演讲台正面的图案，是深绿色的三棵错落有致的桤木。
这种树是黑森林最常见的树种,也是学院重新设计的院标。
两声轻咳传出，伴随着魔法使用,整个礼堂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欢迎词被缓缓诵读，学院的开学致辞代表纷纷上台。
对少部分通过家族投资进入魔法学院读书的贵族学生而言，这些中间不乏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曾经教过他们的魔法导师。
在这些穿着整齐教师袍的导师中央，长裙流摆的女人尤为瞩目。
她一脸纯洁无害的笑容,一边和其他导师问好,一边走到了两排座位前排的中央。
黑森林国的一部分人认出了她,她是在国民间被喻为伟大魔法教母的芙兰。
当黑森林国的人民听说魔法学院对平民开放时还大吃一惊,一看到是魔法教母,忽然间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芙兰的左手边，是写着院长的座位，老巴克已经先一步坐下，而她的右手边的座位，桌沿边的纸条写着[荣誉院长]。这个位置一直是空置的，一直到最后一名导师落座，都没有人填上。
但紧邻这个座位的魔法教母却一点都不在意，仿佛这个座位，就应该是闲置的。
只有台下的斯丁顿公爵，满脸严肃地读了几遍纸条上的称谓，又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和自己隔了一个座位一脸慵懒支着下巴的黑暗神大人。
他就没想到黑暗神大人会跟着他一起进来落座，现在更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大人或许走错了座位？
您可能不该在台下，应该在台上。
弱小又迷茫的斯丁顿公爵如此想道，但他不敢说。
看着台下坐满了的人，芙兰平静地端起手边的瓷杯轻啜了一口，又平稳地放下。
她倒是没料到老巴克给“荣誉院长”留置了位置。
从一开始她请黑暗神做荣誉院长，就是带了点小心思的。
将来若是哪一天黑森林国遇到了麻烦，以黑森林魔法学院荣誉院长的头衔为借口，她还是有机会请的动黑暗神帮忙的。
就过程而言，比她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她先是于情于理地和黑暗神解释了魔法学院黑魔法教学的起源，有关仁慈的他可能在过去无意间送了某位信徒一本魔法书开始讲述。
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繁琐的讲述而不耐烦，谁知道他那日格外耐心，一直等到她将整件事陈述完后，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她一句：“可以。”
可以。
多么动听的句子。
芙兰当时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位冷漠的神明在回答她时，口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柔。
沉浸在这段回忆中的芙兰，根本没有去听现在的演讲内容是什么，她的目光游离在台下的听众们身上，晃过某一处后，又咻地挪了回来。
某个神明，正毫不忌讳地坐在观众中间，左右虽然各空出了一个位置，但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违和。
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周围无论是再怎么盛装打扮的贵族，和他一对比都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神情如旧，嘴角却漫不经心地勾起，那对美丽的红眸深邃又灼热。
这让芙兰的瞳孔失神了一瞬。
台下，黑暗神的笑意更深了。
他还记得她心底堆砌着细细密密的小心思，然后一本正经地和他讲述这个魔法学院是遵循他的黑暗魔法建立的。
她当时的目光柔软又湿润，装得一脸希冀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请求他同意什么荣誉院长的头衔。
他还没仔细思考，就下意识开口同意了。
“……除了芙兰殿下对学院的巨大贡献，我还不得不提起我们学院的荣誉院长。”老巴克在台上倾尽一生的词汇在演说，“他是一位神圣又传奇的人物，据芙兰殿下说，几百甚至千年前，他就是正统魔法的权威人物，奉献了一生从事魔法事业。”
台下的斯丁顿公爵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直到——
“虽然我们的荣誉院长已经离这个世界而去，但是他的魔法和精神，都被我们所传承着，并会尽心血教授给我们学院的学生。因此，我们为他的贡献空出荣誉院长的位置，愿他在另一个世界和我们同在！”
噗嗤！
正在喝水的斯丁顿公爵，一口水淋了前排一身。
紧跟着一系列踢到座椅的响动，从座位上弹起。
周围的人寻声望去，发现某位公爵大人，正一脸惊愕地站立在座位前。
他睁大着双眼，吃惊地张着嘴，像是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发言。
台上正在演讲的老巴克，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吗？”老巴克的声音，通过魔法，响彻在整个大厅内。
斯丁顿公爵机械地转头，心中如一团麻花，去瞄黑暗神大人。
即便在一下秒，这座礼堂化为灰烬他都认为合情合理。
但是他看到的是，大人凝视着舞台的方向，眼眸含着一丝笑意。
斯丁顿的脖子拧回了原位。
台上的人，台下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院长先生。”斯丁顿公爵咽了口口水，违背着良心说道，“您的发言非常让我感动。”
黑暗神大人都笑了，他还能有什么怨言呢？这番演讲一定别有深意，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有大人勘破了其中的奥妙。
斯丁顿公爵回答完后，尽可能冷静地坐了下来。
老巴克说完上一句话时，在场震惊的不止斯丁顿公爵一人，芙兰也差点摔碎手中的杯子。
只不过斯丁顿的动静太大了，掩盖去了她的，等斯丁顿坐下来时，芙兰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要知道，她可是从未提过一个字有关“荣誉院长是否还健在”这件事。
本以为“神”这种形容词，能让老巴克领悟到什么，结果他竟然自由发挥，添油加醋地把荣誉院长形容成逝去的伟人。
还好……
还好她第一时间确认了黑暗神的表情。
他显然一点不在乎人类口中细碎的词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座位上。
所以这位神明是来这种地方思考神生的吗？
“接下来有请芙兰殿下，为我们做最后的致辞。”
听到自己的名字，芙兰优雅地起身，姿态自然地走向演讲台。
光老巴克一个人，就演讲了近一个小时，她只需要做一些收尾工作就行了。
“芙兰大人，我们爱您！”
前排忽然有几个学生双手拢成喇叭状，发自内心地喊道。
他们都是平民学生，一直有学习魔法的想法，却一直未能得到实现。
背地里，他们也偷偷买过魔法书自己领悟，但对于此前连饭都吃不饱的黑森林国而言，享受贵族才能获得的教育资源，基本上是痴心梦想。
芙兰等于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孩子们童言无忌的喊声，让芙兰甜甜地笑了笑。
“我也爱你们哦。”
同作为信徒，斯丁顿公爵自然也为芙兰感到高兴，但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他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凉意。
他扭头看到黑暗神大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排那几个刚才兴奋呼喊的学生。
“大人，您有任何吩咐我都会全力去做。”斯丁顿公爵也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位学生。
谁知道黑暗神认真地问道：“你们人类口中的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吗？”
“啊……？”这个问题，把斯丁顿难倒了，“不，不是吧？芙兰殿下口中的爱，可能不是您想象中的爱。”
“那是哪种？”神明追问。
在信徒祷告时，他确实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话：“我深爱着我的丈夫，请您也保佑他”，“请神明大人见证我和她的爱情”。
这种，又是哪一种？
斯丁顿公爵努力解释：“芙兰殿下对他们的爱，就类似于您对我们信徒的爱。”
神爱世人，统治者爱子民。
谁知道，他的神明听了他的话，思考状地敲击了两下椅子的把手，漫不经心说道：“谁告诉你我爱你们？”
斯丁顿公爵：qaq
致辞完的芙兰，致谢后随着其他导师下了演讲台。
开学典礼一结束，已经有学生急不可耐地来向导师请教问题了。
入学魔法学院不问年龄，全看天赋。
有十岁左右的小孩，也有三十岁的青年。
但是……芙兰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劳温公爵，您不会也有问题要请教？”
劳温公爵听到这话，脸色一僵，但作为公爵，他冷静的也很快：“芙兰殿下，我是来向您申请加入您的投资政策的。”
“诶？”芙兰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劳温公爵竟然看得起我的方案吗？”
劳温公爵努力沉住气：“您的方案政策非常出色，请一定要允许我加入。”
“可以是可以。”芙兰犹豫道，“可是您也看到了，我今天是来出席学院典礼的，身边没有协议和合约，没有办法现在和您签订。”
“不过吧……”劳温公爵正要说话，芙兰话音一转，“其实您完全可以去王宫找公主或者我的侍女先行签署，再由我的侍女转交给我。”
“今天一早我就派人去了王宫，她们让我来找您。”劳温公爵深呼吸，为了钱，他要冷静。
“没毛病呀。”芙兰的眼眸弯起，“您没有亲自去，那些侍从怎么知道所谓的您的人是真是假呢？自然让您来找我了。您如果亲自去了，当场就能签订合约。”
劳温：……所以他白白来浪费了一波时间，听了这个漫长的典礼？
看着劳温公爵又气又急地离开赶往王宫，芙兰嘴角一勾，随后注意到了正在和老巴克攀谈的斯丁顿公爵。
“您虽然这么说，但是入学考核已经过了呀。”老巴克为难道。
“我是这几天才了解到，原来学院教授的是黑暗魔法，所以想来拜读的。”斯丁顿公爵一脸陈恳。
斯丁顿公爵今天之所以会来参加入学典礼，也是从阿卡那里意外得知，原来这所学院教授的，是来自黑暗神大人亲笔的黑暗魔法。
他的家中也有这样一本书籍，奈何他对魔法的领悟不足，至今没有学会一词半点。
如果有位导师就再好不过了。
尤其这位导师，还是黑暗神大人的信徒。
“黑暗魔法？”老巴克一脸迷惑，“我们学院教授的，是芙兰殿下承认的正统魔法，不是什么黑暗魔法。”
对了，这个信徒只是斯丁顿自以为的。
勤勤恳恳的老巴克，从来不知道的祖辈是黑暗神的信徒，也不知道自己学习的是黑暗魔法。
关于这一点，芙兰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过。
“可是……可是……”斯丁顿公爵继续解释说服。
“没经过我的允许，你还真敢让他们教。”
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了芙兰面前。
芙兰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以为大人您，在我提出让您当荣誉院长时，就默认了这件事呢。毕竟在您在这里，教授的如果是黑暗魔法，和正统魔法没有区别，也再合适不过。”
据芙兰所知，光明神就从不介意其他种族学习光明魔法。
他不会指引，也不会干预。
恐怕光明神把只要学习光明魔法的种族，一律视为敬仰他存在的看待。
“再说了，教材我也给您看过了，您也没发现哪里不恰当是不是？”
老巴克最终还是把第32版教材送来了，她趁着学习黑魔法，拿给了黑暗神看。
对方没有太大异议，就说明这教材没问题。
如果权威都看过了，她不去花时间看，也必然不会有问题。
黑暗神正要再次开口，旁边窜过来了一个少女。
“你就是芙兰殿下吗？”少女有一头红如烟火的长发，皮肤细腻如花瓣，眼眸蓝得像是碧波，晶莹透亮，她的胳膊下，夹着一卷油画画卷
“有什么事吗？”芙兰看到她戴的胸牌，就知道她是今日入学的学生。
“我叫爱丽儿。”少女满脸笑容地，朝着芙兰递过来那张画卷，“你可以给我在这里留下印记吗？”
芙兰：？
爱丽儿这个名字，让她总觉有点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留下印记？”
在芙兰来到这里之前，她的世界确实有“签名”留印记这种说法，但是这个世界，她从未见过。
少女解释道：“在我的国家，如果欣赏一条、个人，会让对方给自己留下一些印记，可以是随身的鳞……临时物品，也可以是一份亲手制作的贝……背在身上的艺术品。”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芙兰摊开爱丽儿给她的画卷，上面用油彩画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抽象物。
她问旁人借了一只羽毛笔：“写在这上面可以吗？”
“嗯！我们会把这些获得的东西串在一起，作为宝物珍藏。”爱丽儿期待地点了点头。
芙兰不明觉厉，找了块油画上干净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间，黑暗神一直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你是从很远的国家来的吗？”芙兰将油画还给爱丽儿，随口问道。
“是的！”爱丽儿将油画重新卷起，小心地夹在胳膊下面，“我是特意来学习魔法，为了从我的兄弟姐妹那里争夺王位。”
芙兰：“……争夺王位？”
“嗯！”爱丽儿挥舞了两下拳头，差点没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尤其是我那位哥哥，他领导的那些鲨……杀虐士兵，是我们国家的佼佼者，我的虾……瞎子手下，根本无法与他对抗。所以我必须来人……有人气的魔法学院学习魔法，为了对抗我的哥哥们！”
芙兰默默望了一眼黑暗神，无声问道：您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她这自然的询问，让黑暗神对上了她的视线，她是真的有点懵，洁白的面颊上眸光迷胧。
回应的，是他极低的，转瞬即逝的轻笑。
“还有我那活了几百……几百个月的姐姐，嘴里说着最爱我，其实也在暗地里想着怎么干掉我，为了不让我和她争夺王位。”爱丽儿义愤填膺。
“那祝你好运？”芙兰从爱丽儿的身上，没感应到任何光明魔法的痕迹。
就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天真活泼。
这个年纪就卷入什么王室战争中，确实不容易。
但是她口中这些言辞，细细品下来显然不简单。
爱丽儿说完后道谢，夹着画卷就离开了。
芙兰看着远去的红发少女，想起了类似画风的画作，她好像在埃尔塞公爵的摊位上见过。
“……”她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埃尔塞的画上？
可怜的名字。
“这个孩子真奇怪。”芙兰感叹道。
“孩子？”黑暗神看了她一眼，纠正，“不是孩子，是鱼。”
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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