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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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久违的下了一场雨,给南方湿冷的寒冬又添了一把力,更加刺骨。
何纵也靠着客厅飘窗,刷着手机天气预报页面,贴心的系统直接念出下午一点半左右雨就会停,他的眼神不着痕迹一亮,又在一瞬间变得温和,仿佛吃了定心丸,安心了下来。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打在他靠着的那扇玻璃,何纵也微微歪头,往下一看,倒没多少人出门了,在闹市里显得安静。
秦负在厨房煮早餐,却不忘跟爱人通个早安电话,右手慢慢搅和粥,左手跟握着宝似的握住手机,来往言语里都是亲昵。
电话另一头确实忙,没聊几分钟就要挂电话工作去了,秦负才依依不舍等那头挂电话。恰好粥也煮好了。
秦负故意做清淡的东西,昨日看见何纵也手上血迹,他便知道何纵也的胃出了问题,还是不小的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出血。
这件事过于沉重,秦负缓了缓心情,准备跟他谈些轻松的事。
何纵也搁飘窗上发呆,秦负叫了声:“纵也,吃饭了。”
何纵也没看太入迷,只叫了一声就过来了,嘴角恰到好处地挂着淡笑,跟普通人普通的来朋友家过夜一样,让人找不出异样。
“今天煮的倒清淡。”何纵也提了一嘴。秦负口味是重的,很少吃清淡的东西,除了随爱人随时变换的口味。
“昨天喝那么多酒,吃清淡点,胃才没那么难受。”秦负回他,还偷摸着看他神色。
何纵也听到胃字,拿筷子的手有些跳,但动作太小,小到秦负看不出来。
秦负无法,只换了话题,语气添了高兴:“妙渲要回来了。”
“嗯?什么时候?”何纵也笑了,“我好给她备些礼物。”
秦负笑说:“□□号吧,还没太确定。”
何纵也喝了一口粥,思虑后又说:“行,知道送些什么了。”不过会有些晚送。
天气预报虽然随时发抽不稳定,但好歹今天是稳定的。
何纵也借秦负的电脑,登陆自己的账号处理些文件后,往窗外看,雨小了不少。
他问秦负下午有没有安排,他想借车,他的车钥匙没带。秦负干设计师这行业的,没接单就闲散,没什么要用车的,就借了。
何纵也谢过之后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秦负也不想过多问。
他先去了之前买黄玫瑰的那家花店,想买束剑兰。那家店小妹还记得他,毕竟何纵也长得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她精心包了束给何纵也,看着何纵也礼貌道谢,又郁闷地看着何纵也抱花而去。
前几天要分手,现在“坚毅花”做什么?
开花店的人总是能遇见形形色色的感情和人。店小妹手托腮忧郁沉思。
何纵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此去不过是为了见见故人。
他驰车前往一处庄园。
庄园门房熟知他,毕竟是前雇主,还是不过十天的雇主,加上这样貌还让人舒服的脾气,总是让人喜爱深刻的。
庄园很大,但安静,是适合安居养老的地方,建筑也赏心悦目,是欧式风格,喷泉也多且大,还有看起来历史悠久的,处于最高建筑上的大钟。
何纵也慢慢在车道上驾驶,心脏沉稳又有些快地跳动,在安静的一隅里显得大声。
他有些紧张。至于紧张什么,大概是自己不敢见那个人。转念一想,自己又没什么不敢见的。
在这里做家务的阿姨叔叔很多,大抵有个一两百,大多都是遇上天灾人祸,无儿无女无老伴的,与其说是雇佣,倒不如说是何纵也故意让这些孤苦老人们在这里安居的。
有同龄人作伴,免得孤独,有吃有喝有事做,与他们来讲是个不错的归处。
他们都认识何纵也,见了何纵也都会亲切地问好,仿佛见了亲人。
何纵也也保持着温和的笑,没有疏离,记住了这里每一个阿姨或叔叔的名字,一个个都叫了出来,老人们听了就高兴。
“小也来看何恸啊?”一声年迈沉稳的声音从车窗旁响起。
何纵也正好要下车了,草坪那块儿没有车道,只能走过去,刚熄火便闻声往车窗看去,礼貌笑笑,轻声回应:“是。恒隆叔,最近身体还好吧?”
恒隆叔背着手,笑笑点头:“还不错。”
两人只寒暄了几句,便分手了。
何纵也小心抱着花束,踏在松软的草坪上。雨后确实有清香,青草跟被雨水泡发酵了似的,闻着有些清甜,让人清醒不少。
何纵也的眼神一直在青色草坪上,刻意躲闪什么一样。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才抬头看前方——
一块墓碑安静地屹立在不远处,像是等了他很久很久,却颇有耐心,站在那处朝他笑。
何纵也的眼神化成水,站定在原地紧张的心情顿时没了,因为面对的是何恸,一切不好的躲闪情绪都显得没有必要。
他松了一口气,像是把愁苦沉闷都呼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心情。
不再缓慢移动,何纵也换回来正常速度,朝何恸的方向走去。
何恸的墓碑每天都有人清扫,平时连灰尘都不能在此地停留半日,如此精心照顾,好像是阿姨叔叔他们的爱屋及乌。
又好像是喜爱。能教出何纵也这个孩子的人,想必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何纵也把花束放在墓前,摆好,跟何恸抱着花一样。
不过早上有雨清刷,何恸的墓碑上还停留着数滴水珠。何纵也习惯带纸巾,把墓碑上的水珠擦干净了。
边擦边说:“哥,我来看你了。”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分明知道自己对着石头说话是没有回应的,却仍旧不亦乐乎地自言自语,好似听到石头讲话了。
到头来才明白,不过是念想与牵挂罢了。
“想我没?”何纵也笑说,又自己回答:“肯定想我了,毕竟那么久没来看你。”
“我来呢,不是来叙旧的,是来报备的。”何纵也两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眼神好像专注,又好像迷离,反正都藏着能把人溺死温和。
北风不忍破气氛,好歹在谈话间是安生了片刻。
墓碑上好像坐着人,安静耐心听着眼前的孩子说话,但就是不舍得回应一句。
何纵也觉得自己有点傻,对着石头说话,忍不住笑出声,又想着这石头下面埋着自己最亲近的亲人,那一声笑过后,取而代之的是红了的眼和鼻子。
声音有些哑了,不知道是昨晚酒喝多了还是难过。
“我总觉得我很像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为他挨了鞭子,还和他一起疯过,最后那个男人都背叛了自己。”
“爷爷在我出柜那天说过,我是在步你后尘,我那时也不清楚是不是,毕竟未来没有定律,反正我想试一下。”
“最后爷爷说对了,还真是。但我不后悔。”
北风有些触动,撩了何纵也的前发,但不刺骨。莫名像是何恸在摸他的头。
他的经历吧,说出来倒是挺悲的,但何纵也在叙述时,愣是没掉一滴眼泪,仿佛再讲一个自己很感触的故事。
“这是我和你最像的地方吧,也是你教我的。说起来我也蠢,才明白你说的‘喜欢以前的他,不喜欢现在的他’是什么感觉什么意思。”
“反正我是不后悔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也高兴过,所以没什么好后悔的。”
何纵也语调轻松,但懂他的人总会察觉他的话里有种淡淡的难过。
比如何恸。
何纵也深吸一口气,闻着酷似何恸身上惯有的青草香,迫切找到慰藉。
“我这情况,做不到快刀斩乱麻。但我就快离开他啦,这是件好事,如果继续待在他身边,才真的叫自作孽不可活。”
何纵也突而想到什么,表情不知道是感慨还是疼痛。有感而发,他抚摸着何恸的墓碑,有些害怕,怕被何恸指责,小声说:“告诉你件事,我快来陪你了。”
“我没几天好活的了,所以差不多都安排好了。这里环境确实好,难怪你以前总是跟我叨叨说,你以后要葬在一处庄园的一片草坪上,死了也要感觉在养老。”
这个庄园是何纵也和季行远创业成功后,何纵也买的第一块地,用来建庄园。他一直记着何恸说过的晦气话,在庄园建好后,立马把何恸的墓迁到此处,算是圆了何恸的愿望。
在十天内安排好一切事项后,何纵也又把这块地划到大伯和大伯母名下,弥补不可弥补的歉疚。
即使大伯家并没有责怪过何纵也。
“到时候我就睡你旁边,你我好作伴。”何纵也调笑说。
北风乍起,却又像不舍责怪,只飘忽了一瞬寒意。
何纵也察觉着指尖触摸墓碑的冰冷,笑说:“生什么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何纵也有些站累了,便在原地坐下,同墓碑面对面,坐下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小孩似的慌张一闪而过,只觉得什么话都没必要了。
他就坐在草地上,安静的同何恸度过了一个恬静的下午。
无言,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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