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不得乎亲

“不，您不想要！”

裴仪控制不住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您想要的，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只有步氏所出的女儿！唯有裴华和裴媛是您想要的孙女，别的人，在您眼里永远都是尘埃一样的存在！不论她们错得多离谱，起得心思有多斜，您永远都会为她们两个兜底！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而我们呢？”

“不论我们做得多好，心有多善，只要与她们争吵，只要同她们站在一起，您的心永远都是偏的！”

裴仪眼含泪光，不被爱的滋味太过痛苦，她压抑多年，一旦撕破脸，戳破话，早年被藏匿的委屈喧嚣而上。

她再也忍不了，眼泪如潮，疯狂地往下涌。

然而老夫人从不肯承认自己偏心，包括这一刻。

她恨恨地盯着裴仪，拿出长辈的姿态，痛斥孙辈：“老身偏心？老身偏心之前，你有没有问问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尽到孙女的孝心！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哈哈哈……”裴仪狂笑：“好一个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眼泪被风干，面上灼痛。

裴仪擦干眼泪，冷道：“是，二姐姐和大伯父得乎亲，顺乎亲，我们，不得乎亲，不顺乎亲，我们不配为人，不配为子……那么，您就跪在这，求陛下宽恕他们。”

裴仪伏身叩头，在风雪中给老夫人行最后一礼。

她暗暗发誓，她不配为人，不配为子孙，她将永远不再信奉老夫人为祖母长辈。

裴仪在风雪中抬头，偌大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视若不见，朗声道：“孙女恭祝祖母得胜。”

说罢，起身要走，却听见老夫人刺耳的声音：“公主身份高贵，您的祖母是端敬皇后。”

端敬皇后是当今皇帝的母亲，故去的皇太后。

裴仪是皇帝的干女儿，也就是端敬皇后的干孙女。

“老身卑贱，不配做你的祖母，更没有不孝不仁不义不礼的孙辈，往后请公主尊称老身为承宣伯老夫人，莫以其他称谓唤老身，老身受不起。”

裴仪踩住裙带，猛地踉跄，丝萝堪堪扶住她，这才没跌倒在地，闹出笑话。

她半回身，瞟视长跪的老人，鹅毛雪覆在她的官服上，深深地压弯她的脊背，而她依然昂起脖子，目视宫门，身形不偏不倚，不摇不晃，任由风雪吹袭。

宫门大敞，有人出宫，有人进宫，有人把守宫门；门口的路被大雪深深覆盖，有人扫雪，有人清路；有人撑伞来，有人撑伞归……

那一刻，裴仪感到无尽的悲哀。

穷其一生，都为追求一个爱字，然而这个字，她争不到……

那么，便抬手放它去。

她的唇被冻得青紫，微微张合，念道：“我12岁那年，承宣伯老夫人扬言要打死我那日，我曾对老夫人说过一句话，不知道老夫人还记不记得？”

意料之内，老夫人没有应答，唯有风雪声呼啸。

她自顾自道：“古语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韩非子所言，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裴仪挺直身子，平视前方，远处有驾马车疾驰，车上挂着定远王府的灯笼，在裴仪的前方定住。

裴仪徐徐抬步，缓慢前行，踏步而念：“如今我17岁，开心智，明事理，嫁作他人妇；从闺阁，踏进殿阁，从藉藉无名的女娥，尊为公主。反观老夫人，这么些年，似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

裴仪顿了顿，说出那句诛心的话：“承宣伯府终要葬在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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