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哈森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向王座上鼠王献上他这几年来的成果——一顶镶嵌着钻石、红绿宝石、黑曜石……等十几种宝石的华贵王冠。终于到了这一天，他现在的心情无比激动。

        哈森的前方五步处就是鼠王的王座。王座通体由黄金制成，但在哈森眼里，那只不过是一块又笨又傻的金疙瘩，完全算不上是一件成品。但哈森心里高兴，感到这个金疙瘩比上次要好看多了。

        哈森偷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老族长，只见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些花纹，王冠让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重新放出贪婪的光芒。

        哈森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手艺，他是斯通族里最年轻也是最有天赋的匠人，在他八百岁的时候，他独自在地下发现了一处钻石矿。可惜的是没过多久那处矿坑就被鼠族占领了。同样被鼠族占领的还有整个斯通族。

        这些年，他用太阳草和软银编织成了柔韧的“锁魔绳”——这门手艺是他的独创，鼠族让他教给其他的斯通人好让他们一起日夜赶工。这种绳子可以钳制魔的力量，甚至废物鼠头人都可以轻松地完成从亚巴顿到围城的押解工作。

        哈森听鼠头人说，鼠族有一座巨大的地牢，专门用来关押各种各样的魔和魔兽。但他对这些传闻不感兴趣，来到鼠族以后，他每天从早到晚日夜不停地编织锁魔绳，没有一刻停歇。因为鼠王告诉他，只要他编织了足够多的锁魔绳，鼠王将会允许他和家人重聚。

        已经几百年了，和父母兄弟们分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后来的某一天，在他由小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后，一个鼠头人把他带走了……但这次不是和家人重聚，而是去满足鼠王的下一个愿望。

        他于是又花了几年时间，打造出这样一顶精美绝伦的王冠，上面依照鼠王的要求，刻上了树叶、花朵和羽毛的花纹，王冠的内侧还镶嵌着豹头和鹰首的图案，把巴普的野心和贪婪也都融汇在其中。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顶王冠，哈森想，这次鼠王一定会满意的。

        巴普将王冠戴在头上。这时候哈森开始担心了，这位年迈的老族长已经病重多年，如果他嫌弃这顶王冠太重了呢？或者不舒适，他的头上已经不剩几根头发了，青色的血管爬满了皱巴巴的头皮，这样的头带着冷冰冰的王冠应该会很不舒服吧？

        哈森开始埋怨自己考虑的不周全。

        但巴普最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哈森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陛下，谢谢您喜欢这顶王冠。”哈森紧张地搓着手，喜出望外。

        鼠王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细细地看着这顶王冠，用皱巴的手指不停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些宝石。哈森只好继续跪着等待。

        很久很久，鼠王重新戴上那顶王冠，发现这个斯通人还没有离开，皱着眉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哈森傻了。但随即他觉得巴普也许是老的糊涂了，便提醒他说，“尊贵的鼠王陛下，您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为您打造一顶完美的王冠，您就允许我和我的家人见面。”

        他叫的是“鼠王陛下”而非“陛下”，这个毛头小子的轻率举动惹恼了巴普。

        “和你的家人见面？”他双眼一眯，看起来有些生气。就在哈森忐忑不安的时候，鼠王对旁边的侍卫说，“你，带他去见他的家人吧。”

        哈森不知道实情，但侍卫却清楚得很。这些斯通人被鼠族利用，为鼠族编织了大量的锁魔绳后，早就已经被编号混入了鼠族的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甚至可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但那头脑灵光的侍卫立刻明白了鼠王的意思，带着千恩万谢的哈森来到了七弯八绕的鼠族通道。

        这些年来哈森不是没有想过要找回自己的亲人，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鼠族地上的区域不到围城面积的二十分之一，但他们建立起一个巨大的地下王国来繁衍自己的子民。哈森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挖通了整个围城，但这份怀疑无从证实，他自从来到鼠国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太阳。他吃喝拉撒全在自己的房间里，除非有鼠族侍卫的带领，他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间。

        数以万计的鼠头人没日没夜地挖着这些地下隧道，他在地下几千米深的地方，数不清的密道盘根错节，层层叠叠……根本别想靠自己的双脚走出去。

        侍卫粗鲁地把他推出去，像对待一个囚犯那样，“到了。”

        见哈森不明白，侍卫不耐烦地催促道，“你的家人就在这些洞里！还不快去！”侍卫奸笑了一声。

        哈森将信将疑地走出几步，一转身那侍卫已经不见了。他只好大着胆子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他碰见了一队正在挖洞的鼠头人，那粗鲁的鼠人队长不由分说地把他抓起来，给了他一个编号“8433”，从那以后这就变成了他的新名字。

        哈森彻底变成了鼠族的一员。

        神色慌张的柿子钻进茂密的草丛，希望能甩掉那些精灵们。吃完梦果的第二天，她还没有醒，小精灵们就一股脑涌进了她的房间，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她是如何向伯弋·赫尔特深情表白，伯弋又把她带回了房间。幸好这些人并不知道柿子和伯弋曾经躺在一起睡过觉，不然只怕会引起一场小型的核爆。

        在进入花族以后，柿子尽量与伯弋保持距离。柿子害怕在这些鸟族人的嘴里传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会因为梦果惹出这么一场轩然大波。

        最该死的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柿子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幸好伯弋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再也不要看见伯弋。

        “那边有动静！”

        “快走！别又被她跑了！”

        柿子急忙向更远处跑去，慌不择路之下她躲进一片小型瀑布之后，却不小心发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洞穴。

        小精灵们已经追了上来。

        冰凉的瀑布水不停地浇在她的头上和身上，柿子脚下一滑，沿着石头隧道，滑入了一小片浅池塘。

        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支弓箭正抵着自己的脑门。

        当柿子已经吓成了对眼，脑海里已经开始播放人生的走马灯时，对面□□的毒藤却放下了手中的箭。

        “对不起！”柿子看着毒藤丰满的身体，正在沐浴的她散开了茂密的长发，在那中间甩着一根鞭子似的藤蔓，正像蛇一样在空中灵活地挥舞。

        “这是……”

        毒藤动作迅速地绑住了头发，把那根藤蔓藏在其中。“这是我的本体，”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一个半兽人。”

        见柿子的眼神毫无变化，她又说，“你知道半兽人是什么吗？”

        半兽人是精灵中的败类，是杂种，是一辈子都挣脱不掉的耻辱。

        “我知道。”柿子说，神色无比平静。

        “半兽人”其实根本跟兽人沾不上边。兽人是堕落的部族，由于仇恨失去了心智变成了拥有人形的野兽。他们嗜杀嗜血，毫无人性，被精灵族作为奴隶使用。只不过花族人嫌弃兽人丑陋，才不愿意使用它们。

        而这些精灵只是因为拥有了人类的血统，就被侮辱性地称作“半兽人”，足可以说明其地位的低下。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毒藤刚才的举动，她完全可以把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灭口，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地方。现在轮到柿子有些困惑了，毒藤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

        如果两个人的处境互换，柿子敢保证，毒藤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听说你在圣殿上顶撞了卡沃蒂斯，”毒藤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柿子笑了。这个有充分理由把自己杀死却不忍下手的人，却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我只是说了实话，你救了我的命，这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两个女孩终于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柿子说，她不懂为什么半精灵要受到歧视。曾几何时，她认为力量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法则，强者占领围城分割资源，弱者抱团取暖求得生存，但半精灵只是由于掺杂了人类的血统，他们比一般的精灵更聪明，更强大，却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也许，那不是歧视，而是打从心底的畏惧。

        “你为了我得罪了卡沃蒂斯，就不怕她刁难你吗？”毒藤说。

        “难道还能比你更可怕吗？洗澡的时候居然还能拿起弓箭对准敌人，你箭还没射出来，我就吓得一命归西了。”毒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笑起来很美，柿子忍不住沉溺其中。

        “我听说过你很多的故事。你还有一把锋利的木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柿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只是一根木刺，小心……”

        有了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两个女孩迅速亲近起来。

        伯弋似乎迷上了花族的演武场，他精力充沛，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泡在那里。

        他是个有眼光的人。

        花族人修行灵术的天赋十分有限，但胜在人口数量庞大。花族组建了灵界规模最大的弓兵军团和骑兵军团，至于个别灵力天赋高的族民则被安乔内征用成为族长的私人侍卫，做一些……给云朵染色、维护圣殿之类的事情。

        在这样的环境下，伯弋的剑术成长的很迅速。仅仅半个月时间他就打败了花族大概百分之七十的剑士。但伯弋知道，以他现在的剑术水平要想和灵术抗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段时间柿子就经常跑到毒藤的“秘密领地”。毒藤允许她进入这里进行柿子所谓的“修行”。

        两个女孩常常一起修炼，喝酒，聊天……虽然毒藤大部分时候都很忙，但她如果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会和柿子聊上一会儿。她也很喜欢柿子。别人只看见柿子左右逢源，而她却发现这个擅长认怂服软的小女孩心里总拧着一股劲儿。

        在本质上，她们都有绝不认输的倔强。尽管受到同族人的排挤、猜疑，毒藤仍然恪尽职守，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着花族的每一寸领土。虽然柿子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但她不鄙视这种高尚的品格。她只觉得自己有幸遇见了这样的朋友。

        看似平静的日子在一天天度过。

        但鼠族里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威尔科看着巴里斯退回来的生命宝石，和宝石一起退回来的还有一张悬赏令。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个女精灵的悬赏金额由一百金币和十颗死石增加到了五百金币和三十颗死石。鼠族中不乏蠢蠢欲动的卖命狂徒，更何况这女孩还是个狐假虎威的怂包，什么本事也没有。

        但一波又一波有命逃回来的人向巴里斯哭诉，他们根本无从下手。这个女孩以前天天和豹族族长的小儿子呆在一起，现在她进入了花族的领地，每天的行程神出鬼没，何况她身边还守着一只机敏凶残的魔兽。几乎所有的鼠头人都变成了那只鹿的口粮。

        按照威尔科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他根本就不会管这种闲事——一个管理上万士兵的军团长犯不上为这么点悬赏劳心伤神。但不久前他从侍卫口中得知了一个坏消息——那天逃出地洞的女孩并不是哈丽玛人。女孩在逃出地洞后就迅速离开了哈丽玛，现在正在花族和精灵们打得火热。

        这个幸存的女孩正是柿子。

        这样看来事情就严重的多了。如果柿子把关于这些地下通道的事情说出去，鼠族那个关乎全族存亡的计划可能全都要泡汤！鼠族已经筹备了一千多年，他也已经等待了这么久！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

        不过，这个了不得的女孩带给威尔科的惊喜远不止于此。通过调查，威尔科发现那天挣脱锁魔绳逃跑的魔正是因为闻到了这个女孩的血液而发狂。为此他特意去请教了鼠族中最年长博学的长老，再结合他所收集到的关于柿子的信息，威尔科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女孩也许是一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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