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百乱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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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山,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行至山下,从红梅花海中折了枝下来。
花海在寒雪中明亮的刺眼,且有阵法加持,然而对年轻人来说,似个乖巧的硕天花盆儿。
琼诣府的弟子们感到阵有异动,急急下山拦截,然等他们赶到时,连个花瓣影儿都没瞧见。他们面面相觑,懂了,一人道:“是师尊回来了吧”
就连许多修习术法的人都不知道,天下四宗的宗主,个个都是俊俏男子,连根白头发都没有。
此事有许多人羡慕,年纪轻轻获脱世之能,不老不死,无疾病之扰。
只是他们怕是忘了,这代表着他们年纪轻轻时就不知为何一头栽进那叱辜桥下,在世人尚不清楚从叱辜桥中爬出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时,他们为寻解脱之法,宁愿变成那鬼东西。
冉麟入琼诣府,刚坐下连杯茶还没喝时有弟子上前报备:“师尊,您可见到阏异师兄了?”
“尚未”,冉麟想起来:“他不是下山相助你顾师弟了?”
“他找您都快找疯了”,琼诣府的弟子都比较欢脱,弟子道:“他们下山后遇到一术法高强之人,此事棘手,阏异师兄还曾书信给您”
冉麟茶杯端起一半,想起来:“我没去赏花,去观海了”
如此随性之举行止山弟子早已习以为常,他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不是因为故作神秘,而是心思比小姑娘变得还快。
弟子道:“另一封书信寄来回府,您若再不回来,我们师兄弟们都想一起下山相助了,毕竟能使出复活阵的人势必难斗”
“你说什么?”,冉麟散漫的表情上终于有了惊讶情绪。
弟子道:“师尊也觉得惊讶吧,此人竟能使出复活阵法”
“你们竟然要去打群架?”,冉麟茶杯掷到桌面:“我琼诣府的人何时落魄到以多欺少了?”
这茶冉麟是不打算喝了,理了理袖口起身:“虽不知此间何种误会,但这世上除了城主外无人能使出复活阵法”
音落,像是遥远的鼓声飘向远方,没有一点回音。
片刻,冉麟回过神:“不过既然连阏异的鬼人都对付不了,那我就去瞧瞧”
席隽游白一行人离开官府后首先去了苗家,占言向他们要过赦免文书,他们必定记得苗家夫妇,以鼓铭的品性来看,要是做不出欺负弱小的事儿,都得算游白眼瞎了。
为了避免给他们带去麻烦,席隽在苗家所住村落外设下隐身咒法。如此即便有人来查,只会见到人去屋空之景,除非术法强于席隽,否则谁都不能打扰苗家夫妇二人休息。
离开苗家之时,街道上已经遍布官府搜人的衙役们,手持刀剑和油灯,挨家挨户的寻。生怕鼓铭动不动拿出那系着全镇性命的阵法,游白等人只能生着闷气避开走,这几个藏头藏尾的人之中,倒还有个睡的安稳的,离呼在席隽怀中睡了有一会儿了,以往他闹时席隽也就是如此抱起来哄的。
夜深风寒,漆黑浓暗,走了没一会儿,席隽发现有人跟踪。起初还以为是官府的人,但此人也只是单独一人,即便碰到巡查衙役也未出声。
由他提醒,众人在巷子拐角处侧身藏起,跟踪的人才发现把人跟丢了,还以为是自己慢了,急忙往前跑。占言就在他往前冲时蹿出去,一溜烟儿的差点儿没把人吓死。
不过就算吓他占言也觉得自己是占理的,反正鬼祟的是他,但他口还没开,对方拿起不知道个什么东西就开始砸他,边砸边道:“让你们跟踪我!让你们跟踪我!”
占言:“”
你别以为你说话快就你对啊。
占言手持佩剑,但他没开,因为他很快就分辨出砸他的是个女子,似乎还是个弱女子,因为砸的力道不重且用的这是什么玩意?
包袱?你拍灰呢还是自卫呢?
顾温急忙将人拦下,看见女子的一身红裙时他也就懂了,立刻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跟踪姑娘,也并非故意吓你,实在是巧合,才偶遇你两次”
占言一边揉脑袋一边打量她,反应过来这是他刚刚嗷的一嗓子吓跑的那个。
女子疑虑的拿回包袱,从头到脚的打量他们,从眼睛就能望着她有颗防备心。
但她也才瞅见还有个孩子,目光收回时疑虑就消了一半:“此话当真?”
占言觉得她这废话:“我们这么多人要是想对你图谋不轨,跟踪干嘛,强抢就是了”
女子一听又攥紧了包袱,扯出的几条皱痕在说我要和你拼命。
顾温赶紧给他那堆话收拾烂摊子。
女子被他温和的声音劝好些,问:“已经深夜,你们为什么不回家?”
问得好,顾温不会撒谎,但占言成啊:“我们想找地方睡觉,但是没有钱客栈不收”
女子转头看游白,指她身上的衣服:“那条带子就要千金”
游白迎上女子的目光,一点儿也没觉得心虚。
“败家子”,占言数落道:“我们的钱就是都被他给败光了”
“要不你告诉我们哪儿有还在开门的当铺?我们把他整个人卖了”
女子又看游白,竟然笑了。
看着他这谎竟然老虎孵小鸡也能有人信的份上,游白没和他计较。
女子看起来纤瘦清丽,想了想道:“那要不你们去我家住吧”
周围都是官府的人,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顾温不想给她带去麻烦,道:“我们打算去城外找个住处”
“今夜不知怎么,城门都已经封了”,白颜温声道:“你们还有孩子,我不收你们的钱”
她包袱上的秀案精美,衣着非俗,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姑且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占言挪了几步挤开游白,悄声问席隽:“席兄,我们可否为她的家中同设下隐身咒?”
离呼已经睡着一会儿,脸贴在席隽胸口的地方越来越热。席隽刚探过他的额头,似乎是有些烧,于是点头:“可以”
对女子道:“多谢姑娘”
“没事”,白颜:“叫我小颜就行”
占言不知道这隐身符咒和房屋大小是否有关,如果有的话那估计席兄应该比刚起上次施咒累不少,瞧着出这女子不差钱,没想到能有万贯。此处是座府宅,除了七八间房屋外,还有个花园。
不过从府门口走到里间屋内,也没见到其他人,占言问:“你一个人住吗?”
白颜:“嗯,自从父母离世后,我便是一个人”
占言一愣,无意提及她的伤心事,今夜无风,院中烛火勾勒出她清瘦的侧脸:“抱歉”
白颜:“无碍的”
家中虽大,但十分整洁,虽是冬日泛着青草的味道,应是洒了香料。
白颜先安排了离呼的房间,他果然发了烧,好在白颜家中有些常备的草药,游白熬好后喂他服下,席隽在他房间彻夜陪伴。
离开离呼房间,游白故意问占言:“你可见到你师尊了?”
占言的谎话老早就在肚子里住了,不过真拎出来见人时却有点心虚:“见到了,不过师尊有自己的安排,说既然事已解决就不过来了,他还有要紧事去办”
游白哼了声:“常临钧收徒弟倒是也不挑”
占言反问:“你说谁呢”
游白:“说你”
“不是”,占言:“常临钧是谁?”
游白:“你师尊本名”
眼睛眨巴眨巴,占言:“你怎么知道的?”
随即大怒:“你怎么敢直呼我师尊的名讳?!”
怕这二人还在做客时就吵起来,顾温急急拦住换话题道:“占兄,我们已经知道你身上玉佩灵识未开,你是私自下山的吧”
占言说个小谎不觉有什么,但对于这件事却撇开了头,攥紧手里佩剑。
顾温担心:“发生何事了?”
占言还是看着他的九惊,今晚着实闹过一场,衣服还有几处划破,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游白起身,收了折扇懒洋洋道:“走了,困了”
虽然一副你爱说不说我烦了的模样,但占言那一刻还挺谢谢他的不追问的。
占言和顾温向外同行,占言:“顾兄,给我讲讲你们这几天遇到的事情,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阵中恰好去救我?”
“我们并不知道是你”,顾温道:“我们只是要去捉那食人客”
占言想起来:“苗氏被加刑法就是因为说了句那鼓铭怎么不被食人客抓去,食人客是谁?”
顾温说:“我们也在查”
占言听顾温说完食人客的事情后一整晚没睡,第二天早上早早的穿戴好蹲守在游白的门口,见她一出来就跟过去,顶着头顶的几颗星问:“听说你认识百乱卆的人?”
游白很明显没期望一大早上就看见他:“是又如何?”
占言笑道:“实不相瞒,我对他们有一事相求,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游白停下,转头:“你能让我打一顿吗?”
占言:“可以呀”
游白:“滚”
大人们都醒了,唯有最先在席隽怀中睡下的离呼还在睡,但今日并非赖床,而是高热未退,人有些烧迷糊了。游白把熬好的药喂他服下,这孩子在受伤之前疾病不饶,这次是真的吃了苦了:“兄长,歇指盘中的人可有线索?”
席隽每到一处便先探查是否与当日缠绕在手袖之上同样气息的灵力,然而自从离开芙清镇,半点痕迹也无:“没有”
歇指盘中灵物为符咒所化,伤离呼的被席隽毁尽,带不回消息给施咒者。伤占言的回去复的当是功成的命。所以他一时半会没再来说得过去,只是此人是谁,又为何奔着席隽占言。他符咒上印着的人命除此二人之外可还有其他?
此事没有想通游白本就头疼,更头疼的是占言烦了她一个早上,追着问百乱卆人可有何特征,常居何处,如何寻得。
游白反问他:“百乱卆有你情人不成,你这般执着”
占言道:“我还未曾婚配”
“那就是想求娶了?”,白颜姑娘的打趣声从门外传来,随后帘子微掀,她盘中端着几杯热茶:“天冷了,看各位纤瘦应当不是耐寒的人,喝杯热茶暖暖吧”
游白着实怕冷,道了谢接过。
“不是想求娶”,占言心里不知憋着什么秘密,嘀咕了句后看着茶面发呆。
白颜温柔细腻,不仅给每个人都备了热茶,给房间内添了新的炉火,她还拿了一个手炉出来递给游白:“刚刚注意到公子手心寒凉,这个你可以握在手心里”
许是被占言烦的好一阵,一相比较,游白觉得这位小颜姑娘十分清秀。
顾温见占言闷闷不乐,问道:“占兄,你为何定要寻找百乱卆的人?”
占言握着茶水没喝,下意识看了席隽一眼:“有点事,想求他们帮忙”
世间想寻找百乱卆的人大抵都为了不过一件事,顾温:“占兄,可也是为了能记得前生今世?”
顾温的温和鲜少有人抗拒,望着茶杯泛上来的热腾腾的气,占言告诉他:“我从小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三岁时被林娘捡到,带回家照顾。”
少年的傲气在谈及心中惦念的人时也暂时化作软毛,占言:“我本要对她养老送终,但是那年她为了救我,先走了”
游白掌心的手炉凉下来,每一个寻找百乱卆的人都有一段不可触及的往事,也是因为此,那老头,向来谁也不拒绝。他说,他看着这些人的眼睛,怎么都说不出个不字,哪怕,那些他以为的诅咒加身。
“公子,你的手怎么又凉了?”,白颜似乎没听占言的故事,或者听了也不甚关心,轻声询问坐在身侧的游白:“怎么凉的这么快?”
说着他便碰了她的手背。
因着她是位柔弱女子,游白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允了她坐到身侧,也允了她的好奇心:“有些顽疾”
收回手道:“无碍”
占言和顾温讲起林娘以往待他的好,说他怎么不听话林娘却也不恼,白颜一同听着又轻声问游白:“公子可有惦念的人?”
游白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因占言的话想问她有没有惦念的故人,但是是她想多了。因为白颜脸色微红,眼眸水润,含羞带怯的悄声又问了句:“公子可曾婚配?
游白:“”
虽化作男子多时,但这女子的表情她也是懂的!
白颜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小女家中只有我一人,但良田颇多,房屋也阔,若公子愿意入赘的话”
“小女可将这些作为嫁妆的”
游白:“”
我看起来缺银两吗?
我的腰带还不够贵气吗?
白颜声音极小,占言和顾温讲起往事没有注意,游白也不管他们的耳朵好不好用,只是立下扭头看席隽。他背光而坐,握着茶杯,在淡笑。
游白更心虚,然而女子更知女子芳心娇柔,她找了托词拒道:“我年岁不大,尚没有婚配打算”
“没关系”,白颜脸色如桃花:“我可以等公子长大”
说完,人已不好意思的起身离开。
游白:“”
我说的是真的也不是情话,她怎么更害羞了啊。
游白心虚的彻底,回头看席隽:“兄长,我”
席隽笑:“阿白的事,自己做主”
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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