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菜

　　陆离放平妇人的身体，蹲下，背起了幺儿，幺儿一直在发抖，直到上了陆离的背才不再颤抖。
“一直闭着眼睛，等我说睁眼了再睁开。”
陆离嘱咐，幺儿低声“嗯”了一声。
陆离收了城墙，那只仙鹤神情戒备的看着陆离，陆离却没给它任何机会，一剑砍死。
他出了房屋，一跃跳到房顶，看向四方，村子的火势越来越大，仙鹤们好像感觉到有外人来临，正在往村中街道聚集。
古筝已经摔坏了，四个龙珠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猴道人捂着屁股，在不远处哀号。
从染上鹿血的那一刻，陆离身上的六丁神效果就全没了，仙鹤们看见他一身的血迹，血还在流，纷纷起飞，却没有攻击他，而是在天上盘旋。
远处出现祥云的影子，每个祥云上都有人影，显然是对方的支援。
陆离下了房顶，在街道上狂奔，看到路上每家的院门都开着，每家里都是尸体，整个村子，已经只剩下幺儿一个活人。
幺儿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来到猴道人面前，一把揪住它的道袍，拉着它，背着幺儿，寻找可以与仙鹤们缠斗的地方。
他能轻松击杀一两只，但是对方数量很多，必须节省灵力，以面对瀛洲仙宗随处可见的危险。
边走，他边问道：“人菜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仙长，这都是宗主让我们做的！”
猴道人感觉到陆离身上血气又重了些，吓得直哆嗦，竹筒倒豆子一样讲起来。
猴道人说，一千多年前，宗主外出游历，见到世人受苦，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宗主询问战争因由，众人答是皇帝昏庸，沉迷女色，导致边关将士造反，引发兵祸。
于是宗主派出自己的儿子，召集天下修道之士，惩奸除恶，匡扶帝业，甚至亲自拘禁妖女，终于让世间恢复和平。
“这么说，天下是你们宗主平定的？少讲这些美化自己的段子，直接说人菜田的来历。”
猴道人颤抖着说：“少宗主一路收拢难民，问他们有什么要求，他们说想去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宗主又问，有极乐之地他们愿不愿意来，难民纷纷同意。于是……”
陆离躲到一个拐角停下，说：“于是你们宗主便把难民骗来，在这里被你们当成人菜？”
通过轩辕忆昔和蓝华的只言片语，结合猴道人的讲述，陆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恢复乱世，不过是瀛洲仙宗为自己贴金，事实是，那个宗主本身就是为难民而来。
开元二十八年，轩辕忆昔在海上见到瀛洲仙宗的人，那时他们就在做准备。
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赤玄道长下山救人，此时瀛洲仙宗聚拢天下修道之人，骗他们帮忙收拢流民。
至于收拢流民做什么……
“上仙，可那些人确实每日极乐，有吃不完的酒菜，日日都能欢愉！”
猴道人真是吓破了胆了，被陆离一句话骇的在地上叩头不止，猴脑袋都嗑肿了。
“酒菜？我看是韭菜吧，那些所谓的仙药吃下去，只会让他们产生幻觉，却无法带来真正的幸福！你们给他们喂食仙药，又有什么用意？”
“我不知……”
猴道人话音未落，气头上的陆离一下把猴头掼到地上，厉声道：“先想好！”
“上仙饶命！”
猴道人竖起没了十指的双手，大声道：“宗主聚拢难民，共计十万人，又让各路仙师帮忙护送，才到了仙山上。宗主每隔十二年，就从难民里放出一批，放到人菜田上，每日赐予他们仙药，让他们快乐无比，在极乐中催发药力，慢慢变成合适的材料。等成熟了，就由我们师兄弟吃掉他们的血肉，灵魂则收割起来，给宗主酿酒用，宗主的酒喝完可以增加灵力，是仙山第一至宝！”
陆离想起来时查的资料，瀛洲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饮之令人长生。
没想到，这酒竟然是用吃了仙药的人的魂魄酿成。
十万人……
陆离脑袋充血，这瀛洲仙山，竟然趁着安史之乱爆发，流民居无定所的时候，从大唐掳走了这么多人！
“你们宗主，是人不是？”
陆离气道。
“他当然是人，若非他是人，又怎么教化我们学人装扮？但现在，他已经是仙人了！”
猴道人的回答让陆离牙齿紧咬，如果是山精野怪把人当成菜来养，倒也罢了，现在竟然是人类在做这种事情，简直丧心病狂。
陆离环顾四周，不知其他村庄，是否也像这个村庄，人全部死掉了。
讽刺的是，因为这个村庄不按秩序，哄抢仙药，导致部分村民吃不上仙药，无法“成熟”，才让这个村子的人多活了一会儿。
不过也没多活太久，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仙鹤又对没成熟的村民出手了。
“那还没放出来的流民，关在哪里？”
陆离追问。
“在宗主仙府的菜窖里！”
……
太真领着清水琉璃，以及另外两个女孩，在山洞中穿行。
她们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清水琉璃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洞窟，好像整座仙山都被蛀空一般，脚下的云头履都快走断了。
迷离被定住之后，太真就让她穿上了迷离的衣服，这双云头履就是那时候换上的。
兔仙女身材还不错，清水琉璃穿这身衣服正好，比道袍合适多了。
她穿上霓裳，戴上金雀钗，也变成了仙女的打扮。
太真并没有向她讲自己是谁，她也忍着没问。实在是太真长的太过惊世骇俗，就连她这样公认的美人都觉得自惭形秽。
太真一说话，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清水琉璃却很自然的信服了。
她们这一路走来，先是在仙山半山腰进了一个仙宫一样的宫殿，守卫似乎都认识太真，直接放她进去。
这里灯火通明，供奉着道教三清，再往里，是一个个小一些的大殿，供奉四御五方等神灵，再往里，就是山洞。
山洞盘旋向下，温度明显凉了很多，清水琉璃体质好，没什么感觉，她留意了一下，那两个女孩毫无反应，但太真已经略有些发抖，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灵力。
“太真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还要走多久？”
其中一个问道。
太真侧侧脑袋听了一会儿，笑道：“双成儿，咱们要去见宗主。”
“宗主不是去东瀛洲见稚日女尊了吗？”
双成疑惑。
“宗主只是元神过去了，肉身却还在这里啊。”
太真的声音空灵，在这山洞里更显得有仙气。
另一个仙女说话了：“可是，前面马上要到菜窖了啊！”
“小玉，我都不怕，你们两个小妖，怕什么？”
太真笑眯眯的推开一个山洞的门，走进。
小玉丝毫没有身份被戳穿的尴尬，而是讪笑一下，跟了上去。
清水琉璃疑惑的看着她俩，并没从她们身上看出她们是什么类型的妖怪。
她一跟山洞，就惊呆了，只见这山洞内壁极其庞大，无数的绳索从洞顶垂下，每一根绳索底端都吊着透明的茧状物。
多数茧都是空的，少数有东西的，里面有黑乎乎的影子。
清水琉璃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茧里的，赫然都是人类！
和村庄里一样身穿古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从高高的洞顶到地下，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人的茧！
山洞的风一吹，他们的身躯在风中晃来晃去，分不清是死是活。
见这里灯光很暗，小玉哆嗦着从嘴里吐出一根草，草在空中燃烧，照亮了整个空间。
清水琉璃震惊的看着这片空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不清的茧，在空中晃动。
这场景，真如地狱一般。
菜窖，把人当菜储藏的菜窖！
太真悲悯的看着这些茧，喃喃自语：“一千二百六十七年了，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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