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一次选择

易流云在黑暗的通道中摸索着前进，沿途小心戒备，他不知道通道内是否有异世角魔的存在，毕竟这里原本就属于无尽深渊。当年在玄元剑宗后峰的剑阵中都能出现魔种，所以在这里遇到异世角魔也不奇怪。

        通道很安静，偶尔会看到地上躺着几具腐朽的尸身，这是当年魔域掉落嵊泗州时瞬间被魔气侵袭致死的神浩宗弟子。本来易流云已经特别小心，尽量不去触碰这些已经安息了数万年的尸骨，可是随着空气的搅动，那些尸身还是随风而逝，化作了尘埃。

        期间易流云还想着找到一柄法剑，试图通过法剑了解到一些关于三万年前神浩宗的事情，可是每次他一靠近那些随身携带法剑的尸骨，那法剑居然也会瞬间化为乌有。

        时间过去太久了。

        “紫玥姐，你知道为何神浩宗会把宗门建立在千仞峰内部？”

        一般要翻这种上万年的老黄历，易流云觉得问紫玥准没错。修行要汲取天地灵气，那自然是在灵气充沛的千仞峰顶才更加合理，就如同现在的六州十一剑宗，皆是立宗于山灵水秀之地。所以易流云想不通作为修行创始者的神浩宗为何要做这种本末倒置之事。

        紫玥如今虽然不是很喜欢易流云，但也谈不上反感，更何况两人还结了灵魂之契，某种情况下易流云也确实是自己的主人，虽然她可能永远也不会这样叫，但事实就是事实。因此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对于易流云的提问也还是会拿出一些耐心来解答。

        果然，紫玥身形出现了易流云身旁。

        “无尽深渊落入嵊泗州之前，五州修士的最大的敌人是蛮荒妖兽，而那时候修真界刚刚发迹不久，元魂境之上的大修屈指可数，根本抵抗不了大规模妖潮的进攻，所以才把宗门建立在山体之内，防止妖兽侵袭。”

        在这个世界，妖兽存在的时间远远超过修士，因此十万大山中有许多元魂境妖兽，甚至是神魂境。

        听了紫玥的话，易流云越想越觉得不对。

        “按你这样说，修士连妖兽打敌不过，又在无尽深渊出现之后修士更是腹背受敌，理应愈发式微才是，如何会在三万年之后让异世角魔与蛮荒妖兽都无法踏足六州呢？”

        不料紫玥突然冷笑道：

        “这就是你们这些修士无耻的地方了，当无尽深渊降临后，当时的五州修士在夹缝中生存，可以说是朝不保夕。”

        “就在五州差点被异世角魔和蛮荒妖兽两面夹击之时，这些修士突然放弃了抵抗，纷纷躲到宗门里闭门不出，如此一来原本三方的战斗演变成了异世角魔与蛮荒妖兽之间的战斗，而这些无耻的修士就抓住这个空挡期不要命的修行，悄然壮大实力。”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好几千年，直到某一天修士阵营中出现了好几个元魂境以及数十位真神境修士，在异世角魔和蛮荒妖兽几乎是两败俱伤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一举夺回五州之地。”

        易流云听得神采奕奕，听到最后不禁感叹一声：

        “干得漂亮！”

        但他也同时发现紫玥十分鄙视的看着自己，在她看来，修士这种行为十分不光彩，甚至是无耻。

        “你们修士都是这么不知耻吗？”

        看着易流云得意洋洋的表情，紫玥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耻笑说到。

        对于紫玥的冷嘲热讽，易流云满不在乎，反而细心解释道：

        “紫玥姐，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敌人打得你死我活，自己隔岸观火，这么高明的对策怎么能算是无耻？”

        “就是无耻！”紫玥觉得易流云是在替修士开脱，加之自己与修士之间的恩怨，易流云的话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易流云见执拗不过紫玥，无奈摇摇头，干脆不去和她争论这个问题。不过就在这时易流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神色肃然且认真地问紫玥。

        “紫玥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紫玥不语，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但易流云知道紫玥算是默认了，于是他问道：

        “听凌师兄说万年前老爷子和元巩是至交好友，元巩被你禁锢在寒冰圣地之后，六州十余个宗门还因此围攻玄元剑宗，这是真的吗？”

        上次听到凌君渚说到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易流云便一直耿耿于怀，原本他是想着等下一次遇到老爷子的时候亲口问他，但他总觉得凌君渚说的是事实。

        老瞎子玄光在易流云心中，不仅仅是一个亦师亦友就能够形容的，所以他很怕老瞎子和那臭名昭著的元巩扯到一起去。

        紫玥既然在元巩身边呆了近千年，应该是知道这一段往事的。

        易流云刚提到元巩的名字，紫玥脸色就陡然变得冰冷起来，但见易流云并非存心，倒也没真的拿脸色给他看。

        她深吸一口气，万年前那段让她咬牙切齿的经历似乎又重现于眼前。

        “不错，在那老瞎子还不瞎之前，他与那斯文败类的确相互引为知己，只不过元巩成为六州至尊后，野心逐渐暴露，利用老瞎子对他的信任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险些让老瞎子身败名裂。这也就是为何当初十余宗围攻玄元剑宗时，老瞎子没有现身的主要原因。”

        即便有了心里准备，但当紫玥说出事实的时候，易流云还是觉得有些吃惊。不过他在紫玥的话中不难听出，老爷子当年与元巩交好是被元巩蒙蔽，不清楚元巩的狼子野心，所以险些被元巩拉入泥潭。

        他感叹道：

        “想不到连老爷子也被元巩利用过！”

        紫玥接着揶揄似的笑说道：

        “还不止呢！元巩野心暴露之后，五州立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老瞎子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自觉无颜面对玄元剑宗同门，遂引咎脱离玄元剑宗，并于山门之前自行挖去双眼，以恕自己识人不明之罪，同时还发下毒誓，此生若遇到姓元的大修，定然会出三剑以表敬意。”

        易流云梦然转过身紧紧盯着紫玥，冷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爷子的眼睛是他自己……”

        他一直以为老爷子的眼睛是在某一次意外中造成的，万万想不到元巩才是罪魁祸首，此刻他只觉得义愤填膺，心中从未有过的对老爷子升起诸多同情。

        紫玥发现易流云情绪十分激动，拳头紧握，脖子上也是青筋高鼓，她从未见过易流云如此暴露。或许觉得心中不忍，之后紫玥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其实老瞎子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这一段经历，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在他后面成功破入元魂境还有神魂境时起了很大的辅助作用，战斗力更是不同凡响。可以说同等修为之下，即便他不动用剑魂，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元巩逃离寒冰圣地，在剑魂加持之下与老瞎子对阵，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正是因为老瞎子强悍的实力，才使得他可以凭借元魂境的修为镇守千剑锋一万年，若是换作其他元魂境修士来镇守，紫玥恐怕早就将其元魂斩碎，脱离那剑阵封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倾力所斩出的一剑，居然能够让一头十四角魔魁落荒而逃，并将这一剑化作一域来庇护六州。

        当日在千剑峰时，紫玥发现老瞎子破入神魂境，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紫玥可以说是绝望了，也幸好老瞎子并非元巩之流，否则紫玥的下场恐怕不敢想象。

        听完紫玥这一番像是开导的话语之后，易流云心中的怒意有所减少，可是一想到老爷子为了元巩而瞎，他又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元巩当年到底如何骗了老爷子，才使得老爷子做出这样的举动？

        “紫玥姐，谢谢你！”

        整理好情绪后，易流云朝紫玥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知道刚才紫玥突然改变了语气是在安慰自己。

        紫玥神情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一次见易流云生气，与易流云接触这三年多时间以来，他总是对所有人都嬉皮笑脸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个人是没有愤怒这种情绪的。但是就在刚才紫玥才发现眼前这个人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岁少年，拥有喜怒哀乐，只是他好像把有些情绪藏得很深很深。

        猛然间，紫玥才想起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还是自己的主人，虽然他从未以主人的身份自居，也从未把自己当做一柄剑来看待，可是那实实在在的灵魂牵连却无法逃避。

        一时间，紫玥想了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选择有没有错，甚至她都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主人才算是对的主人，作为一柄剑的剑灵，需要修士气府的温养是她永远都逃不掉的宿命，正是因为这无法逃避的宿命，曾经险些让她万劫不复。

        现在的紫玥，对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迷茫，但是有一个感觉却很真实，很清晰。那就是这次的选择无论对错，都将是她最后的一次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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