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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艰难的抉择


深夜,皓月高悬。

  一个农家小院亮起昏暗的灯光,映出一男一女两个浮动的人影,女子不时以手抹泪,男子则连连叹息,看那样子是有极度郁结之事。

  “浩哥,要不咱们选峰儿吧!他好歹也有八岁了,没了我们或许他也能独自活下去。云儿才四岁,叫我怎么放心啊!”

  屋内,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泪如泉涌,对坐在桌子旁不住叹息的男人诉求。

  男人坚毅的脸庞此时也有些痛苦,听到妻子的话,他立即摇头。

  “峰儿虽年长,可天生木讷见不得生,一旦离了你我怕是三天都活不下去。”

  “云儿年纪最小,但聪慧可爱,天生一股机灵劲儿,是个人见到都会心生欢喜,若是得大户人家看上了眼,离开了我们过得更好也说不定。”

  话虽这样说着,男人眼中也不禁落下两滴浑浊的泪水。

  清河村连续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几十户村民都早已揭不开锅,特别是近几个月来更是雪上加霜,吃了上顿没下顿。

  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之下,为了能减轻负担,不使一家人全部饿死,不少村民都将家中子女忍痛丢弃,只留下最年幼的孩子,让年长的孩子自己独自外出谋生。

  眼下这对夫妻也面临着这样艰难的抉择,只是他们家有三个孩子。

  大儿子易峰八岁,二女儿易英六岁,小儿子易流云四岁。

  夫妻两心中都不赞同丢弃女儿易英,因此只能在两个儿子之中选择一个。

  但问题两个男孩年龄都很小,独自谋生几乎不可能,因此夫妻两这才陷入为难之中。

  “可是云儿那么小,一想到他在外面孤零零一人,我这心就好像被刀子割一样啊。”

  妇人哭得几乎是撕心裂肺。

  “好了惠莲,你以为我不心疼云儿吗?但只有他离开了我们才有机会继续生存。”

  妇人嗓子沙哑,这会儿眼中只不住淌泪,不断哽咽。

  房中传出孩童酣睡的呼吸声,两人此时听了心中更是百般不是滋味。

  他们没注意的是,门缝里一双朦胧的泪眼从一开始就悄然看着两人,将两人对话全部听入耳中。

  第二天一早,杜惠莲泪痕还未干,便在院子里大声喊易流云起床。

  易浩在她身边不住使眼色,心想云儿如此聪敏伶俐,可别让他看出问题才好。

  “哈哈,今天终于要去镇上玩啰!”

  一个稚气十足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欢喜在屋内响起,随着一阵急促兴奋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一个活泼可爱的稚童。

  那孩童面白净,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在眼眶里打转转。

  “爹,娘。”

  他三步一摇踩着蹒跚的步子跑向杜惠莲怀里,紧紧抱着娘亲的腰,脑袋深深埋起来,感受娘亲怀里那种唯一令人觉得踏实的温度。

  杜惠莲心中一酸,泪水又要涌出来,这会儿她都不太敢去抚摸那不住晃动的可爱小脑袋,怕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云儿,前几天你就嚷嚷着让我和你娘带你去镇上玩儿,咱今天就去!”

  易浩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对黏在杜惠莲怀里的易流云说道。

  “好的,爹娘最好了,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

  易流云睁着一双大眼睛,口齿清晰大声吆喝,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易浩和杜惠莲听到这话更加心如刀绞,不忍别过头去,暗自垂泪。

  过了一会儿易浩才回过头。

  “云儿,趁早出发吧!这里离镇上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呢。”

  “嗯。”易流云高兴点头。

  于是三人走出那不高的黄泥土墙院子,走出院门时易流云突然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看着院门边那棵歪脖子树发呆。

  “怎么,你小子这会儿还想去爬树?”

  见易流云兀自发呆,易浩扯着脸干笑道。

  易流云从小机灵劲儿十足,性子跳脱,动不动就爬到这棵歪脖子树上,蹲在树杈之间,摇摇眺望远方,翘首以盼,呆呆等着外出干活的爹娘回家。

  因为那上面站得高,看得也远些。

  如今这树干硬是让小子磨得光亮,杜惠莲给他缝的裤子隔不了几天就会磨破,这样每次几乎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但他好像根本不记打,隔不了一天又爬到树上去,蹲在树杈间,双手托腮,出神地看着远方。

  易流云收回目光,露出无邪的笑容,嗲声嗲气,像是在炫耀。

  “爹娘,我给这棵树起了个名字,它和我一样也叫易流云!我以后还要种两棵,一棵叫易爹爹,一棵叫易娘亲!”

  “云儿,只要你高兴就好!”

  易浩神情落寞,此刻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随后三人从那小道离开村子,这会儿日头正从天边露出半边晕红的脸,仿佛一个娇羞的少女以手掩面。

  连云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易流云紧紧拉着娘亲杜惠莲的手,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今天夫妻两破天荒满足了易流云的小馋嘴。

  给他买了冰糖葫芦,那种从小就只能看的东西,还一连买了两串,小家伙一手拿着一串,盯着那红通通的糖葫芦,一边流口水但又舍不得下嘴。

  不仅如此,夫妻俩还给他买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从小只有哥哥才能穿娘亲杜惠莲亲手缝的衣服,不合身了给二姐易英接着穿,之后才轮到自己。至于直接来店铺买衣服,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事情。

  小家伙乐不开支,兴奋得跟只小羊羔似的一路蹦蹦跳跳,浑然不觉爹娘神色的不对。

  三人走到一栋气派大宅子门前停下来。

  “云儿,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和你娘亲去办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好的,爹娘,你们去吧!”

  易流云忘我地啃着冰糖葫芦,嘴里包得满满的,含糊其辞地挥了挥小手。

  “去那门口坐着,在这里等会被太阳晒坏的!”易浩又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说道。

  易流云乖巧地点点头,跑向那朱红色大门,突然被门口那气派的两尊石狮吸引,身形暮然停下,直直杵在那里发愣。

  杜惠莲看着儿子的入神的背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易浩趁儿子发愣,悄然转身,顺便拉了一把杜惠莲,却见杜惠莲依旧站在那里不肯挪步,泪如雨下。

  最后易浩强行拉着杜惠莲消失在巷子尽头。

  而这边,易流云面对着那头石狮,拿着冰糖葫芦的双手不住颤抖,但他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出声,两行清泪不和何时已挂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缓缓滑落。

  听到那边的脚步声消失,他才终于敢回头。

  只有空巷,不见人影。

  易流云坐在台阶上,紧抿着嘴唇,也不哭出声,只是弯下腰用双手紧紧环抱着小腿,脑袋耷拉下来,下巴抵在膝盖之上,望着爹娘消失的地方,静静淌泪。

  两个时辰后,他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泪水停了,只留下两条从眼角一直延续至两腮的泪痕。同时他的眼神也变得茫然和呆滞起来,那双曾经明净如水的眼睛,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流失了太多的灵动。

  爹娘还是没有回来,当然他也知道爹娘不会再回来了,昨晚易浩与杜惠莲在他们三兄妹中艰难的抉择时,易流云就知晓了一切。

        他知道今天爹娘会带着自己吃好的喝好的,然后在某个不经意时刻离开。

        今天以前,他只要一想爹娘,就爬到那颗歪脖子树上蹲着等候,不出多时一定能看到两人身影至远方归来,这个时候,就是易流云最开心的时刻了。

        只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无论等多久都等不回来爹娘了。

        一阵凉风袭来,从地上带起两三片树叶,那树叶打着旋儿,刚要落到地面很快又打着旋儿飞过来落到易流云面前,但不到片刻功夫却又被吹起来,树叶飘到了墙角,可是还没等它落地就一阵急旋飞得老高,这一次风来得有些猛烈,它没能再落地,不知被卷到了何处。

        期间,易流云一直呆呆望着那片随风而飘的树叶,到没了影才稍稍回神。

  某一刻,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手中那串冰糖葫芦,还剩下最后一颗,他将这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吃下后,离开了这座恢弘的宅子门前。

        同一串糖葫芦,之前的吃起来还是酸酸甜甜,唯独这最后一颗,是说不出的苦涩。

  镇上,嬉闹的人群中,一个挂着泪痕的孩子茫然若失与来往的人流擦身而过。

  那是一种隐藏在热闹中的孤独。

  易流云将今天与父母走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后,准备离开这个镇子。

  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要种两棵歪脖子树。

  一棵叫忆爹爹,一棵叫忆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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