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制衡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请郡主帮个小忙，”博航笑着说：“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太子昨日相邀博迎解，今日在贵妃宫殿给贵妃庆祝生辰，我若是在这时候逼宫，他们肯定不会坦然就范，所以这时就有用到郡主的地方了。”

        “虽然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仇，但是奈何他们把你看的太重，所以……”

        他这番话说完，博古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博航要把太子和博迎解困在宫中，和贵妃关在一处，为了避免他们反击，她就是那个被握在手里的把柄。

        博航落下一番话，站在门槛处对外头的人吩咐着，郡主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随意活动，但是不能出这个院子，若是外面有人要闯进来，格杀勿论。

        博古辛靠坐在床沿上，沉默了良久，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阳光，她苦笑了几声，抱着半大的枕头，流下了泪。

        太子会因为担心她甘愿被困。

        博迎解被困在宫墙里，小燕此时还怀着身孕在王府里等他。

        博绪帝离开不到一月，贵妃此时本就身染重病，太子还未继位，前方又出现了战争，解颜大婚过后，明明一切都在最美好的道路上行驶，但是在一瞬间里又什么都变了。

        丫鬟扎了最后一支步摇，博古辛让她下去，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秋风瑟瑟，她穿着白色狐袄迎着风，突然想起昨日答应解颜，今天要去看小燕来着，还说要多带点吃的，从博迎解那儿听说小燕最近特别爱吃酸的，她前几日还专门让小厨房腌制了许多菜，此刻倒是送不出去了。

        片刻后，门外有利剑相撞的声音，博古辛抬起头，恍然之间听见琥珀的声音，她愣了片刻，飞快的跑到主院门口，被两个守门的挡住步伐。

        “还请郡主进屋。”

        解颜一脚踹开大门，今日穿的轻甲已经染成了红色，嘴角处多了一抹血迹，她环顾着主院，远远的就看见博古辛的身影被人拖回屋子。

        博古辛看见解颜，挣扎的力度越发大了些，侍卫犹豫片刻，准备直接把人打晕，毕竟博航走之前吩咐过，绝对不能让郡主被人带走。

        琥珀跨进门槛，第一眼看见的是博古辛被人拽在门槛边上的身影，头发已经被拽乱，眼角含着泪珠，边上侍卫正准备抬手。

        白色的箭羽破风而去，直直插进那人的胸膛，喷出来的血液滴在博古辛脸上，她一脸慌张，眼神模糊之间只看见解颜扔下了手里的弓箭，朝她飞奔而来。

        琥珀干净利落的把博古辛放在背上，院门口围着密密麻麻的士兵，他们从四方进攻，把之前围在郡主府的人马冲的七零八落。

        琥珀背着博古辛踏出院门，解颜手握着剑跟在后方，府邸门口是一脸平静靠着门槛的狄淇，他穿着干净利落的劲装，两边绑了个小辫，长发凌乱。

        抬头的那瞬间他笑了：“小公主，好久未见。”

        前方的琥珀被迫停住步伐，解颜往前跨了几步，眼神凌厉的盯着狄淇：“你想要如何？”

        “难道是我想如何就能的？”

        狄淇盯着解颜，往前伸手想要触摸，解颜紧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琥珀单手扶着背上的博古辛，另只手举着长剑，他拦住了还要继续往前的狄淇，语气沙哑，满含着怒火：“退下。”

        狄淇笑了声，停了脚步。

        双方对峙，沉默期间，狄淇浅笑着开口：“琥珀，放下辛羽郡主，我让你们离开。”

        “你做梦。”解颜气道。

        琥珀紧皱着眉盯着外头，面前局势分明，他背上的博古辛缓缓抬起头，看见府邸外头大批的人马，博航远远的站在前方的街道处，感觉到她的视线，还不忘抬手挥了挥。

        “放我下来。”她说。

        解颜侧过身，把刚抬起身子的博古辛又给压回背上：“你不许动。”

        琥珀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用尽力勒着博古辛的脚，狄淇格外有耐心，身子倾斜的靠着门框，手中还在把玩大门上的铁环。

        “我不着急，你们慢慢考虑，”狄淇停顿片刻，笑着说：“只不过我担心宫中那两位可能坚持不了。”

        “你把太子怎么了？”琥珀带着怒火，眼底透着猩红。

        狄淇摆了下手，一脸的无辜：“我可没把他怎么，这还得问博航，他下手比我狠多了。”

        琥珀透过街道，望着站在对面的博迎解，只见他双手缓缓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玉佩，朝着他晃悠了两下，代表太子身份的玉佩，上头染了血，还有几道划痕。

        博古辛盯着那个玉佩，双手紧紧地拽着解颜，声音颤抖着说：“琥珀，本郡主命令你，放我下来。”

        她用郡主的身份告知琥珀，此刻她并不是博古辛，而是辛羽郡主。

        解颜明白很多，郡主和太子是相互的平衡状态，博航用博古辛去抵制太子，牵制着博迎解的反抗，同样也用太子牵制博古辛，她不能被救，不能离开府邸。

        这个平衡不能轻易打破，至少此时绝对不能。

        博航把这个关键点紧紧地攥在手里，除非太子和郡主其中一方完全不顾对方的安危，但是宫中不只有太子一人，还有个博迎解。

        博古辛要考虑的很多，也许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她可以选择就此离开，但事实告诉她不能。

        因为除了博古辛这个名字之外，她的一切都属于辛羽郡主这个名号。除了这个外，太子是她舍弃不了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小燕，她不能让小燕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

        无论是何种理由，她都无法离开。

        太子那边要考虑的更多，除了郡主受困，还有前方战事告急，以及几位王妃以及全国百姓的安危。同时和他困在一起的还有贵妃，贵妃重病在身，药不能断，博航若是用此威胁，太子与博迎解都无从反抗。

        “小燕没事，我把她带回了王府。”解颜说。

        “好。”博古辛笑着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博古辛被留下了，背影里透着坚决，不带一丝犹豫的走进了房中。

        解颜麻痹步伐，琥珀在前方牵着马，博航在街角处向他们挥手说再见，狄淇依然靠在门框处，盯着马背上的那个身影，轻笑出声。

        此时博航还不能动解颜，因为博启还在战斗，虽然说宫中有变，但只要这几个人没有性命之忧，他作为将领，还是要以战局为重。

        国都中除了他暗中布下的暗卫，和后来收买的人马之外，还有琥珀手下的一批禁兵，以及启南府的禁兵守卫，那是博启临走前，专门挑出来的。

        两方人马不能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琥珀懂得这一点，博航也明白，所以两人只能在明面上厮杀，动动嘴皮子，一旦有大冲突，就都会往后退一步。

        琥珀现在赌不起，博航此时也不敢踏错一步。

        所以，博航眯着眼睛，暂时留这两人一命，毕竟……他回头看向狄淇，那人还是想保下解颜一条命。

        他与狄淇本就是公平的交易，结束后也不介意狄淇带走解颜，毕竟，废弃了的棋子，本就没有了多少用途。

        ——

        国都中的消息，历经十几天才缓缓的送达到军营之中，博启刚从战场上下来，盔甲上染了满身的鲜血，嘴角还有刚刚在战局中割破的伤口。

        桓铠提着佩剑跟在他的身后，眼底是还没有退去的腥红，手臂被割了一大道口子，太医急忙忙的从另一头跑来，撕开桓铠手臂上零散的衣袖，开始止血。

        博启脱下半身盔甲，碰撞到桌面的那刻发出“啪”的一声，桓铠向他望去，听见他说：“这一战拖得太久，不太正常。”

        桓铠咬着牙关，让太医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着：“确实……如此，像在打游击战。”

        “伤怎么样？”博启回头问。

        桓铠笑了一声：“还死不了。”

        “这片山脉，西域前几年看的很重，屡次的调和之中都有提出，让我国划分一部分山脉交予他方，这一次却把战地选在了这片山脉的最低方处，实在是让人猜不透。”卜弗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加急的信件上用着红色的宣纸，卜弗向着博启递过去，桓铠的眼神瞬间被吸引。

        “这是国都的加急信件？发生了什么事？”桓铠忍不住的晃动，被身后的太医阻止。

        卜弗的脸色说不上好，毕竟送来信件的人是琥珀的亲信，冲进驻地的那一瞬间，马就翻了，人满身伤口，倒在血泊之中，太医救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把人拉回来。

        博启撕开信封，里头是琥珀的字迹，将这段时间国度中发生的事，用短暂的语句写的明明白白。

        桓铠只见到博启的脸色越来越黑，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博启把信给他，桓铠刚看两句太医刚包扎好的伤口就裂开了，红色又浸满了白色的纱布。

        “我回去。”桓铠说。

        博启沉默片刻，一脚踹翻里头的桌子，地图和纸张撒了满地，他努力平复着气息：“途中怕有埋伏，你带着卜蜂，一起回去。”

        桓铠当晚动身，计划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小道，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以卜蜂为首的启南王军在路途中留意一切动静，努力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博启最近的情绪很狂躁，卜弗有些担心，在战场上他格外凶，让西域的将士们都怕，前几天是借着夜袭，带了几名清兵烧光了仓库的粮食，昨天的一仗，更是彻底地铲平了西域边疆处的驻线。

        博启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怒，信封上的字迹仿佛眼前飘荡，这天晚上他望着月，想着解颜，突如其来内心平静的许多。

        解颜时而很闹腾，能带着全府上下爬屋檐，只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麻雀，有时又静得吓人，能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那只受伤的麻雀，站起来又跌倒，一次又一次直到太阳下山。

        在博古辛眼中，她吵闹又懂得分寸，灵动又活泼，有独当一面的毅力。在琥珀眼中，她是单纯善良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又有独一份的见解。在小燕的眼中，她是喜欢小点心，总爱偷偷的翻墙出去玩的小孩心性，在桓铠眼中，她是在马上肆意飞扬，一箭十环的小公主。

        博启的眼里，解颜是尊贵的公主，是他启南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是他愿意捧在手心里的疼爱，是他在午夜时分思念的挚爱。

        解颜把所有的小性子保留给了周围的人，这些把她放在手心上照顾与疼爱的人，她都毫无保留，一切的放肆与玩闹之间，守得是感情。

        她知道，在谁的面前可以闹别扭，可以撒娇，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

        但在身边无人的时刻，她总能独当一面，花尽心思，用小小的身躯，把在乎的人都挡在危险的背后，这叫守护。

        “总该相信她。”博启沉声说道：“也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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