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凶

解颜在小燕的嘴里听到，博古辛抄写佛经祈祷这事情，是三年前发生的。

        那日在宫中，博古辛碰见游历远方刚回来的布辞大师，与之交谈了一番，第二日就前往了祁南寺。

        解颜在边上等小燕收拾好餐盘，博古辛对她笑了一下，轻声道：“快回去。”

        院子里，初春的风带着复苏的气息，吹起了姻缘，满树的红带迎着风，解颜站在树下，听着铃铛晃动。

        身后传来声音。

        “公主想求姻缘？”

        解颜回头去望，琥珀穿着褐色的大袍，站在前方的台阶处，散落的光斑布满了台阶，他一步一步走来。

        “将军也是来求姻缘的？”

        琥珀笑着摇头，“有点事情过来处理。”

        他撇头看见小燕手中的食篮，问道：“公主是过来给郡主送吃的？”

        “是啊。”

        解颜望了眼走廊尽头的那房子，说道：“正准备回去，听见树上传来的铃铛声，忍不住停下脚，想仔细瞧瞧。”

        琥珀抬头，眉眼间带着笑意：“我第一次来祁南寺，才不到八岁，那时这树上的红丝带可没这么多。”

        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笑的更大声了，指着最高处的那个枝芽说：“姻缘树很高，普通的百姓都要拿梯子才能够得到顶端，最上头系得那些，有一大半都是桓铠爬上去系的。”

        解封有些惊讶，眼神中透着疑惑，“桓将军？”

        “嗯，”琥珀点头背着手说道：“那时他才刚开始学武，整日里连人都见不到，郡主生气与他吵了一架，他为了哄人，用了大半个晚上，系满了半颗树。”

        解封看着最高处飘荡的丝带，忍不住问琥珀，“桓铠与郡主，他们……？”

        “先皇后怀着郡主时，就看上了桓夫人肚子里即将临盆的小公子，两人商量了下，说是以后有缘必定要结个亲。”

        “俩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桓铠从小护着古辛，长大后也没有变过，”琥珀说到这停顿了，侧首望解颜，眼神布满着坚定，“也许国都中有很多关于桓铠风流的传言，但公主应该看得出来，郡主是不信的，我们几人算是从小一块长大，他俩的事我也是看在眼里。”

        解颜望进那双坚定的瞳孔，琥珀说话的声很沉重，开口时竟然还带着一丝的祈求，他道：“公主要是想求姻缘，还请放过桓铠。”

        解颜：“……”

        “谁说我要求姻缘了？”

        “我瞧刚刚公主站在树下，眼神中充满着向往的样子。”

        “你看错了。”

        ……

        解颜“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气呼呼的想，听了这么久的话，还以为要说些什么八卦，没想到琥珀是怕她喜欢上了桓铠，与郡主抢人。

        小燕瞧了一眼琥珀，默默的开口问：“琥珀，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家中可有定亲？”

        琥珀愣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小燕：“小燕姑娘这是何意？”

        小燕看琥珀这样，就知他误会了，无奈的摇摇头道：“将军放心，我对你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听了这话，琥珀像是放下了心，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着实让小燕感到无语，想要叮嘱的话卡在了喉咙口，也不想再说。

        解颜的背影消失在台阶深处，琥珀收敛起笑意，背后的小院子里走出一名僧人，披着简单的白袍，轻声的叫：“琥珀将军，住持请您到小院一聚。”

        琥珀迈开步伐，内置的小院景色怡人，假山伴着流水，树下摆着一个棋盘，穿着长袍的布辞大师手持黑子，远远地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的问：“你今日来取东西？”

        琥珀坐在棋盘对面，顺势接过布辞大师推过来的白子。

        “最近国都有北蛮的身影，今日过来，是要确定东西是否还在。”琥珀落下一子，一字一句的说着。

        布辞大师一笑，“将军来得早，东西还在，若是晚上几天，我便不能确定了。”

        琥珀叹口气，“他专门挑在博启不在时来，我实在摸不清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别担心。”

        布辞大师落下一子，树枝的阴影撒在棋盘上，他笑道：“你前几日传来消息，我就抽空算了一卦。”

        “大吉？”

        “不，”布辞大师倒了杯茶，落下两个字，“大凶。”

        “……”

        布辞大师对上琥珀的眼神，“大凶过后，便是大吉。”

        琥珀皱着眉。

        布辞大师抬头。

        “这步棋，还要看启南王看上哪个位置了。”

        ——

        北街是一片繁华，解颜拉着解咏走在小道上，被旁边很多新奇的玩意吸引了目光，买下了一堆又一堆的小人，最后扯着两个花球，走进了秋仙楼。

        自从上次祁南寺不欢而散，解颜有三四天未曾见倒琥珀，不知今日犯了什么冲，她无奈着，迎面走上来的人看见她后停住了步伐。

        秋仙楼人来人往，此时正是生意特别好的时候，两方人马挡在走道上，一身的贵气，旁边的小二也不敢开口让他们让路。

        解咏在后头扯了解颜一把，随后看向面前的琥珀。

        “好巧啊。”

        琥珀对着解咏点头，然后又将眼神放在解颜身上，叮嘱道：“公主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解颜问：“发生何事了？”

        琥珀迈步往走廊深处走去，解颜拉着身边的解咏就跟上去，还是上次喝醉了的那一间房，琥珀打开窗户，望着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花灯，说道：“最近几日街中不太平，昨日才抓到两个蛮人，暗处有很多条线，我怕打草惊蛇，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近些日子，也只敢在街中布下一点暗防。”

        “难怪呢，”解颜挑着桌上的点心吃，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开口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解咏坐在对面瞪了她一眼。

        解颜迅速端起桌上的茶杯，几口茶水咽下点心才继续开口：“今日上街，瞧见了有许多隐在暗处的护卫，大多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我还以为今日北街有花灯，人流量过大，所以加强的防卫。”

        解颜竟然可以发现隐在暗处的护卫，琥珀有些惊讶，最近街中巡逻的人马，都是从启南王府调出来的，作为暗防，历经许多年的训练。

        琥珀回头多看了几眼解颜，小公主今日的打扮像个小书生，长发被盘起，带了个简单又素雅的发冠，浅色的长袍别着一枚玉佩，白玉的质地，格外顺滑。

        “将军似乎很惊讶？”解颜小口的嚼着点心，笑着问道：“怎么，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干的那种人！”

        琥珀扶着窗框，憨憨的笑了两声，“我都忘了，见过公主跑马的样子。”

        解颜嘟着嘴巴，想起了还在祁南寺的博古辛，今日是小燕带着两个侍卫去送了饭菜，天黑前回来了一个，说是小燕觉得寺院里太过于冷清，今晚想在那里陪着郡主。

        “祁南寺那边……”

        琥珀明白解颜想问些什么，话才说了一半就答着：“那边很安全，蛮人不会在祁南寺地盘上，胡作非为。”

        “为何？”解颜有些好奇。

        琥珀垂下眼帘，指尖抚摸着窗框上的花纹，沉默着跳过这个话题，街道上起了纷争，他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传来了敲门的声。

        解颜去拿点心的手愣在了半空，秋仙楼来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上菜的店家敲门都是有规律的，像这样两长两短的，从来没有听过。

        拉住准备起身去开门的解咏，解颜和琥珀交换眼神。

        琥珀点了下头，轻声关窗走到门口，在门框轻轻的敲了两下。

        外头很快传来了回应，解咏疑惑的望着解颜，用唇语无声的问：“怎么了？”

        “没事，自己人。”琥珀打开门，站在外面的博迎解走了进来。

        “诶呀，小燕竟然不在。”

        博迎解穿着浅蓝色的披风，墨色的长发半披着，脚上踏着一双黑金靴，进门后没有半点客气，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去，就开始挑桌上的点心。

        琥珀探出头看走道，能听到楼下传来唱戏的声，片刻关上门，回头问博迎解：“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吃点心啊，”博迎解单手撑着头，整个人窝在了椅子上，说道：“刚刚去郡主府寻人，管家说你们出来了，我又没地方可去，外头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我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点东西。”

        解颜盯着桌上快速消失的点心，趁着博迎解说话的期间，把最后的一盘笼在了自己怀中，博迎解抓了个空，嘟着嘴说：“小气。”

        解颜拿着点心放进嘴里，“你要想吃，自己点呀，干嘛抢我的。”

        解咏在身后头打解颜，无奈道：“怎么能与六皇子这么说话。”

        几人正闹得欢，琥珀突然站起身子，冒着寒光的利刃劈断了整张桌子，把从窗户纱帘外射进来的箭，硬生生的钉在了地板上。

        博迎解张着半张嘴，说了一半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解颜反应迅速，来不及擦刚刚桌子倒下时，溅到手上的茶水，赶忙起身扯过旁边的解咏，把人塞进了里间的床榻下。

        “颜儿。”

        解颜起身的动作停顿，弯身看着半趴着的解颜，眼神格外的郑重，嘴上却还带着一抹笑，她一字一句的叮嘱，“三姐，要乖哦！我没有叫你就不要出来。”

        解咏还没来得及回话，解颜迅速走出了里间，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她能够听到外面有一阵杂乱的声音，伴随着茶壶在地下摔碎的声音，随后陷入了沉寂。

        解颜看着地下碎成一片的茶壶，锋利的利箭刺破了椅子扶手，地板上还落了一节浅蓝色的衣角，另一边靠在窗口的博迎解抓着被刺穿了的披风，脸色黑的惊人。

        窗户上的布纱，已经被锋利的刃割出了一个口子，楼下的街道，依然是繁华又吵闹的声音。

        博迎解紧皱着眉头，虽说他的听力也比一般人要好些，但楼下那么吵闹的环境，基本上盖住了暗处细小的声。

        琥珀把解颜往后拉了一把，一脚踹开眼前成了两半的桌。

        桌角被大力踹开，撞上后面的墙，让里间的解咏惊了一把，弯身想爬出去，想起解颜的叮嘱，又停下了动作。

        风声破开了个洞，从窗外吹进来，解颜往右躲了一把，顺带推开了面前的琥珀，黑色的箭羽从她眼前划过，割断了后退时扬起的长发。

        箭头射中后头的墙，半空中削断的碎发缓缓落地，琥珀还没时间去惊讶解颜的身手，窗户就被大力冲破，两边的锁扣掉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

        琥珀用剑挑开从窗户射进来的暗器，博迎解弯下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衣服被割开了两个口子，最后被硬生生的钉在了木板上，博迎解从领口解开带子，这下披风是彻底报废了。

        琥珀移到窗边，看着暗器过来的方向，判断着敌人的位置，奈何楼下的花灯节此时已经开始放起了灯笼，黄茫茫的一片，两边的房屋也点亮了灯，他只感觉被一阵灯光晃花了眼。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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