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香囊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清淡的酒味，秋仙楼的头牌，浓厚的同时后力很强，但香味很淡。

        博古辛在里房里找到解颜，她的衣裳已经换了个款式，看着很像街中的流行款，蓝色的里袍外，是一层清透又薄薄的丝沙，发型也被换了个样，半披着的长发，配着身上这套衣，有一丝抚媚。

        解颜喝的半醉半醒，只觉得这酒的味道不错，什么时候回府的她也不知，只知今晚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好。

        第二日，解颜晚起了两个时辰，用午膳时，解咏看了她好几眼，之后又在院子里训了好长一段时间，让坐在里头的博古辛打起了瞌睡，靠在门口柱子上的小燕都要睡着了，解咏才停口。

        解咏的风寒来去匆匆，不出三日就好了个透彻，借着每日闲来无聊时，还绣了几个荷包，给博古辛和小燕一人给了一个，把最漂亮的一个拴在了解颜床头。

        自前几日解咏整整训了大半个时辰后，解颜乖了许多，这段时间，除了博绪帝专门叫进宫中外，平常时她连府都不出。

        博迎解倒是来了几次，有时会跟着太子一块来，大多的时间都是在跟小燕吵架，偶尔还能打起来，解颜不止一次在东院后头看见爬在树上的博迎解，还有站在树下大骂的小燕，以及躲在门框外头偷看的解咏与博古辛。

        第一场大雪来临之际，入眼全是一片白，解颜怕冷，前些天还会在院子里转转，今日直接连榻子都不想下。

        屋子里点着火炉，比外头暖和许多，解咏坐在旁边教博古辛绣花，说是要给桓铠做一个香囊。

        门帘被撩开，小燕刚从外头回来，解颜自上次吃过秋仙楼的点心就一发不可收拾，每隔一天总要吃上一回，不然就想耍上点小脾气。

        小燕带着两个侍从，买回秋仙楼刚刚出锅的糕点，一路上放在怀里护着，摆上桌的时候还带着温度。

        解颜咬了一口，转头给小燕点了个赞。

        “不学了，什么鬼东西！”

        博古辛第无数次扎到手指的时，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绣线扔进了桌下头的篮子里。

        解咏无奈的放下手里已经绣了一半的花，“绣工是要练的，郡主不能过于心急。”

        “为什么看你绣就这么简单。”

        博古辛把头伸过去，解咏绣了朵牡丹，刚勾好了外边，此时正在填充颜色，整个画面活灵活现。

        “我绣个香囊，需要学多久啊？”

        “郡主之前并没接触过刺绣这方面，所以要从最基本的开始，”解颜咬着点心开口道：“1月左右该差不多，当然了，如果让皇姐帮忙，应该用不了三天。”

        “三天？”博古辛疑惑。

        解咏笑了一声，“她的意思是让我来帮你绣，不出三天就可做完。”

        博古辛有些犹豫，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这种贴身之物，亲自动手，是不是心意也就不一样……”

        “这是自然。”

        解颜轻笑了两声，看了眼对面还在绣花的解咏，突然打趣道：“自从皇姐学了绣工，洛小将军的贴身衣物，就再也未曾经他人之手，我可是好生羡慕的。”

        博古辛撑起半边头，发现着解咏耳朵红透了，有些气恼的瞪了一眼解颜，道：“你贴身的香囊不也都是我绣出来的，又是何来的羡慕？难不成是要姐姐给你做件肚兜吗？”

        “咳，咳！”

        解颜被解咏最后的一句话呛着了，小燕在后头拍拍她的背，贴心的倒了杯茶。

        一杯茶下肚，总算是压下去了喉咙里的那一块糕点，解颜摆了摆手，“别，我不敢拥有，都知道洛小将军就喜欢收藏皇姐做的小玩意儿，之前你偷偷塞给我的两个香囊，都被他偷了去，这东西他如果偷了，对我名声就不太好了。”

        “噗，哈哈哈……”

        博古辛被这两姐妹的聊天逗笑了，其实这段时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解颜以洛小将军去打趣解咏，她心里也对这位小将军有些好奇。

        “总是听见你们提起，我倒是有些兴趣，不知这位洛小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

        解咏看了眼窗外，外头大雪纷飞，在院子里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她听见了解颜的声音。

        “不知郡主有没有听过洛宜斯将军的名号？”

        “洛宜斯？”博古辛捏着下巴道：“似乎没听过。”

        解颜不慌不忙地倒了半杯茶，半靠在身后的垫子上：“燕国的开国大将名叫洛达，是当时大名鼎鼎的护国大将军，他功成名就之时，八抬大轿迎娶了当时名及天下的大美人羽萝，这两个人物郡主应该听说过。”

        “嗯，这两人的爱情故事流传甚广，现在外头的街上，还能买到以他俩为主角的的话本子。”

        博古辛笑着，邻国的故事流传到自己的国家，还被许多的百姓喜爱，就连她自己在年少时也因好奇，翻看过几次。那时年纪尚小，唯一能记住的也就这两个名字了。

        解颜继续说：“两人一生恩爱，只可惜王妃身子不好，只留下了一个后代，取名叫洛宜斯。其实这名字也有由来，因当时两人都期盼是个姑娘，谁知道是位公子，宜和斯，还是成婚不久时为儿女们定下的字。”

        解颜说到这儿喝了口茶，解咏顺势接过了话头，“洛宜斯将军完美的继承了父母，无论是兵法还是身手，都是顶级的人物，在燕国六七年的腊月，他迎娶了皇太后唯一的养女—栾雨郡主。成婚后的第三年，郡主有喜，在孩子出生的那日，因为难产，将军失去了发妻，孩子也失去了母亲。”

        博古辛这时候似乎已经了然，解咏抬头望了她一眼，道：“那个孩子，就是洛羽，以前的洛公子，现在的小将军。”

        让博古辛感兴趣的话题是另一个，她眯起眼睛问：“那他和三公主之间是？”

        “洛小将军与皇姐有婚约在身。”解颜说。

        “原来如此，”博古辛垂下头，不知想起了什么，有点黯然神伤，沉默了半刻看着解咏问道：“那他对你可好？”

        解咏愣了下，像是想起平时洛羽那家伙犯二的样子，嘴角的笑容裂开，“这是当然，他若是对我不好，这婚我可是要悔的。”

        解颜单手撑着头，不知不觉间吃光了桌上满满的一盘点心，此时的手里捏着这最后一块，还想着要不要留再等一会儿吃，听见解咏说出来的话，就忍不住先开口笑话，“三姐这时可是说的如此爽快，怎的不见你在洛羽面前说。”

        解咏不回话，解颜就这样一直说着，“之前你与他闹别扭时，跑到我的府中说再也不愿见他，谁知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哄了回去。”

        解咏红了半边脸，解颜倒是说的正起劲，“还有之前你与他吵架，拉着我跑到了母后那，说是要解除婚约，谁知最后就是与父皇下了盘棋，还被骗走了前几日母后刚赏你的那支步摇。”

        解颜说的兴起，完全没有在意解咏瞪了她几眼。

        博古辛在不经意间又扬起笑，解颜侧头瞟了一眼，对着解咏挑眉。

        解咏明白解颜刚才的做法，她只是想讨博古辛开心，自从上次从南街回来之后，解颜也时不时与她说起过桓铠和博古辛之间的事情，虽然了解的都不够透彻，但刚看博古辛如此低落的样，总觉得有些不太像她。

        对于解颜来说，博古辛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她把你归于在自己的圈子里，就完全没有半点郡主的架子，而且十分护短。

        平时喜欢打打闹闹，这郡主府中也没有什么大规矩，几人这样相处很好，也很开心。

        解颜不喜博古辛低落的样，在她眼里，辛羽郡主应该是洋溢着笑容，就像现在跑在院子里与小燕打雪仗的模样。

        琥珀是在天刚暗下来时进来的，肩头上全是雪花，他站在门口抖动了许久，让身后的小燕拿下了披在外头的大衣。

        他送来了解封的信件。

        夜深人静时，解颜与解咏靠坐在榻上，身上搭着厚厚的棉被，琥珀再把信送到后就匆匆的离开，说是在国都发现了北蛮人，正在连夜搜查。

        送来的信没半点翘边，间接地说明送信的人在路上护的十分好，信封是军营之中常用的宣纸，摸起来还有些磨砂的颗粒，格外粗糙。

        这个字迹格外熟悉，写的人一笔一划间像是花了很多心思。

        解颜的字就是东宫太傅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与解封字体格外相似，明显的区别只不过是一个显得柔和一些，另外一个凌厉点。

        【皇妹亲启】

        “战事已得到良好控制，无需担心，兄长身体良好，一顿能吃三碗，还能干一壶酒，无需牵挂。

        希望你们能够照顾好自己，远在他乡，颜儿还得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出门在外，长姐为母，咏儿可要多盯着一些。

        如若不出意外，三月以内必能大胜，到时兄长亲自前往博国迎你们回家。”

        解颜一字一句念完这封信，解封倒是很有心思，最后的落款，还写了两人在小时给他取的外号—小封子。

        解咏盯着那三个字笑了许久，才在解颜手里接过另封信。

        这信中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相思如雨，扑面而来。顾好自己，无需担心。”

        先一句道相思，后一句道平安，就是这么简洁，两句话，意思通透。

        解咏指尖抚摸着落款的字，落笔的字迹不如解封凌厉，笔划之中显得有些柔情，洛羽还在下方画了一朵梅花，倒是有些冬天的韵味。

        博古辛拿到桓铠从燕国边关，快马加鞭，路途中不知辗转了多少地方，送过来的玉簪，雪白的玉面轻盈薄透，像极了他离开时那日的大雪，薄凉之间又带着一丝暖意。

        第二日进宫前，解颜瞧见博古辛戴了只格外素雅的簪子，为了与它搭配，还穿了一身清雅的长裙。

        三人先去拜访了贵妃，随后被贵妃拉着去了梅园，红梅成林，透着一股股淡然的清香。

        解颜行走在林子中，掰了朵梅花香塞进了香囊之中，回首间望见解咏掰下了一枝还未□□的红梅。

        那只白玉素雅的发簪，硬生生的戴上了十几日，博古辛还几次上街定做了许多套衣，只为了能够配搭。

        红梅被带回了郡主府，在解咏精心的照料下，活了大半个月，开花的那天满屋都是香味。

        有些相思，不必道明，他刻在呼吸之间，硬进了血肉里，又刻画在日常生活的点滴，让镶刻在其中的人，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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