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春风楼

两天后，蒋姜南一觉醒来，就见自己睡在一条红绸的被里，周围氤氲着一股馥郁的芳香。房正中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一个青瓷白底釉面的花瓶，里面插了三两支明艳的红色扶桑花，旁边有壶茶和两个杯子。他给自己倒了两三杯茶，一股脑地喝了。

        蒋姜南坐在窗口，听见有人轻轻在哼唱，天空上方的太阳，放着无休无止的光芒，窗外的知了，一直凄凄惨惨的叫。他安安静静的听着，这所有或细微或聒噪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床上的纱帐，看着梳妆台上的镜子，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身体在镜子里越来越烫，时间变得遥远，镜子变得模糊，一切的混乱在他脑海里敲响了钟。

        他想起来了。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两天前的那场谈话，陈绘的路子是最可行的。

        一桌人最终决定找到陈绘的上线，告诉对方找到了一位与大周后极为相似的女子，此女家人都被朝廷流放，因此对国主恨之入骨，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好棋子。希望能借助地网的力量，把这颗棋子打入国主后宫，为大宋早日一统江南尽份心力。

        大家一致通过了陈绘的方案。准备以宋棋为机，静待偷龙转凤之时。所有人都像是打了一剂羊胎素，脸上的皮都展开了。

        这样和谐的氛围在陈绘提到他要去春风楼见接头人之后，急转直下，姚翎不同意。

        春风楼在金陵可是鼎鼎有名的风流去处，姚翎从前还在姚府当千金的时候，在酒席见听着的腌臜事，十件里面有九见都是从春风楼里传出来的，现在陈绘一提，不免心下反感。她又是个直性子，阴雨晴好都摆在脸上。

        余天雨圈姚翎要以大局为重，姚翎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当天，姚翎女扮男装跟在陈绘身后一起入了春风楼，还未见接头舞娘，姚翎就扯着陈绘的袖子把他拽了出来。

        回到客栈，姚翎斩钉截铁的告诉陈绘，要么换人，要么绝交。

        陈绘不得已，只得将这项重要任务托付给蒋姜南。

        蒋姜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工具人，师傅说山上留不得他，他就得下山入世；唐大哥让他护送余天雨，他送到了金陵，后面应该还要一直送下去；现在陈绘嘱咐他去春风楼里见一名叫晚沉的舞娘，他可以拒绝吗？答案是不能。毕竟考虑到他的身份，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最合适的。

        第二天晚上，蒋姜南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入了春风楼。

        一进门，入眼的是各色舞娘，她们个个翩跹抚长袖，折腰舞霓虹，争相斗艳。

        待他坐定，能歌善舞的姑娘们围在他旁边挥袖而舞，歌声如莺：单枕不解灯灰意，双臂轻舞抚玉桃……一出口便是淫词艳曲，直叫他耳根红透。

        他心里想着陈绘交待的任务，极不自然地开口：“晚沉姑娘是哪位？我来找晚沉姑娘。”

        未几，他就见到了这位深藏不露的隐秘情报人晚沉。她轻纱薄曼，蹁跹而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蒋姜南的眼里独独只剩下了她。

        那一刻，蒋姜南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犹如水在铜盆里发颤，把白日的焰火反射，空气中亮晶晶，似是刚刚遭逢了一场罕见的太阳雨，雨珠还凝结在发梢，心儿已上天堂。

        后来的事情蒋姜南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喝了好多酒。只记得他见过一个晚沉，一见她，便是入了春风沉醉的夜晚。

        此刻回想起来，蒋姜南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踉踉跄跄地走到房门外去。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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