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张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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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翎和她的小情人约定在正月十五傍晚于府外一同私奔出逃。
姚翎不知道这不过她单方面的意愿，赵清越可不干这赔本买卖。
前朝的司马相如早就为他上过这一课。
司马相如应邀至卓家，姿态潇洒，谈吐高雅，宴上一曲《凤求凰》袒露深情，令卓文君一见倾心，于是两人深夜出逃私奔到了成都。
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勃然大怒，撂下狠话，不会留给女儿一文钱。但当得知卓文君“当垆卖酒”的消息后，卓王孙还是不忍自己女儿受苦，分给卓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的嫁妆和各类财物。
后来司马相如凭借《子虚》《上林》二赋得汉武帝的赏识被封为郎官，成了皇帝手下炙手可热的人物。
天下士人皆仰其辞赋，但他无媒苟合私定终身的所为，这好一段的风流雅趣，却成了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赵清越为其不齿，他认为，现后人提起司马相如必提及他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略其辞赋美学反让这类传闻逸事喧宾夺主，这是对司马相如才华的一种玷污。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赵清越向往的情场高手风度。
名也好，利也好，最好两个都要，且归他一人所有。
所以当赵清越打开信封，看到富贵娇小姐私奔邀约时，不禁感慨自己的魅力之巨。
他提笔斟酌片刻，写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又觉着“不能至”三字显得他胆怯了去，只后四字便能呈现他此刻心意，就将后四字重新书写在小笺上，四折叠好，交给了姚翎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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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池柳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不见应约人。
正月十五至，姚翎如约带着两个大包袱偷偷溜出来了府，在柳树下等到了明月高悬也未见到她的知心人。
她把赵清越写的回执拿出来借着月色反复观摩，直到闭上眼，这四个字都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她愈发觉得赵清越给她的回执熟悉。
她想起来了，“心向往之“，她的私塾先生教过这一句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姚翎这下知道，赵清越是不会来了。
她从满怀期待等到了百无聊赖，最后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浑圆的芝麻饼，
这是她特地为这次出逃特意让小厨房赶制的干粮，圆圆的饼既应着天山圆圆的月，也是个圆圆满满的好兆头，他们将永永远远在一起。
姚翎两首捧着饼，咬了一大口，被她咬过的大饼缺了个口，上面炒得焦黄的芝麻粒落了下来，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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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她听见巡夜的人打梆子报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一慢一快，连打了三次，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由远及近，远远地现出个高大的轮廓来，对方也似乎发现了她，径直向她走来。
黑影在两三步外停住了，提着灯笼对她说：
“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啊！”
姚翎有些错愕，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了，她身后是条河，这人以为她想寻死。
她正准备好好解释一下，把手里的饼放了下来，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芝麻碎，打算让打更人把她护送回姚府。
没想到对方以为这是她的起跳动作，一下子扑了过来，压在了身下，滚了两圈，远离了河边。
姚翎的脑袋在地上重重地砸了两下地面，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睛瞬时挂上了泪珠。
长这么大还没人遇到人敢如此对她，合着今晚的遭遇，她觉着自己此刻就像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猴，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想：“哪来的傻玩意儿，你完了！”
虽然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彬彬有礼，最温顺不过了，但她到底是遗传了她母亲的那份泼辣。
打更人见她已远离了危险，忙起身说：
“姑娘，刚才多有冒犯。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是会有办法的。你还是回家去吧！你父母也都等着你回家呢！”
姚翎捂着刚刚磕出来的大包，说：“我不是寻死。”
打更人拾起刚刚放一旁的灯笼，照着她说：“那姑娘你一个人在河边站着干什么？”
“等人私奔。”
打更人愣了下，随即说：“私奔没等到人，你也不应该跳河呀！”
“我没想跳河！”姚翎觉得打更人必是脑子有点问题，这点弯都绕不清。
“那你还不赶快回家呀！”
又绕回来了，姚翎现在不想回家了，她好气她要好好耍耍这个二货。
她说：“我会回家的，但是你刚刚抱着我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要对我负责。”
“你要我怎么负责？”
“和我一起回家。”
打更人以为小姑娘是怕黑，找借口让他送回家，他应下了，说：“行，你说在哪里，我带你过去。”
“不行，我爹一定会以为你是和我私奔的人，他会打死你的。”
“所以……”
“所以你带我私奔吧！”
“……”
“你说了要对我负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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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人叫陈绘，正常情况他一晚上要敲五次更。
正月十五晚上，所有人都只听到了第一次打更的梆子声，后来的四次都消失了。
因为他们的打更人带着小姑娘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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