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毋废学

杨统领没有讲的是，就在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与她再产生交集的时候，太子的人突然找到他，并且告诉他女人怀的是他的孩子。

        女人在冷宫过得很不如意，她的骄傲让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宫里有她这样一个母亲，她也厌倦了宫里的斗争，所以她希望杨统领可以把孩子带走。

        禁军统领回到他的岗位，围着宫里的建筑一圈一圈的转，也不过是想离她近一点。

        她生产那日，杨统领在院子的墙外站了一天，听着她声嘶力竭地号角，他心如刀割，最后他看着太子的人把孩子换了出来。

        过了些日子，太子派人告诉他，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有个任务要交给他，若是他接受，便把这孩子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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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便辞去了宫中职务，和家人借口要去游学，拜别了父母，等在了城门口。

        杨统领带着余天雨和一个婴孩一路步行，走到第八天的时候终于到了殊荣客栈门口。

        余天雨没有去看客栈，反而抬头看天空的云。

        他说：我以前一直喜欢看云，他们可以去到我不能去的地方。现在我走出了那个院子，却要踏进另一个院子，不知道，他们和我是不是一样。

        杨统领抱着孩子，淡淡地说：不过是被风吹着走罢了。

        余天雨想：是啊，风往哪里吹，云就往那边跑，曾经我以为他们是自由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们都一样。

        余天雨，杨统领，十五三人就在这个太子规定的联络点——殊荣客栈里住了下来。

        见他们到来，原来的人主动撤离了这个据点。

        杨统领顺理成章地做了掌柜，余天雨成了小主人，而十五，却因为杨大哥不愿认他，以为自己是个捡来的小孩，后来就当起了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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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出金陵，杨统领和他说，希望他也可以不再回去。

        余天雨却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他一度对潘府主人展现的冷漠而心寒，但当从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到裘薄衾寒的客店小主，巨大的落差，让他不得不学会了思念。

        思念潘府小院里总是晃晃悠悠的秋千和一踢可以蹦得老高的蹴鞠球，思念一年四季交错开放的花草和围在它们身上一直嗡嗡嗡的小虫儿，思念叠得和书桌一样高的习字课本，每一本散开来密密麻麻都是他精心绘制的涂鸦……

        他思念的东西太多了，可思念有什么用呢？都是些不实的东西。

        可抛开思念，又什么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他是两个人。

        一个是哭哭啼啼的潘子嘉，整天想着要回家。

        一个是冷峻坚毅的余天雨，他咆哮着、愤怒着，他好恨。

        恨太子、恨父亲、恨自己。

        同年，太子李从嘉在金陵即位，他好像又是三个人了。

        他想，若是自己回去，未必不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于书中曾见：

        公子小白早年流落他乡，一朝重返齐国，励精图治任用贤能终成霸主齐桓公；

        嬴政幼年是为他国质子，一朝重返秦国，纵横天下统一六国终成秦始皇；

        武媚在感业寺削发为尼，一朝重返大内，雄才大略杀伐决断终成一代女皇

        于是第三个余天雨毫不掩饰地展露出自己的鸿鹄志向。

        他想，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使南唐国祚更浓。

        以史为鉴，他的这颗棋子似乎大有可为。

        这一年，从李从嘉登基的那一刻起，余天雨一改之前颓唐的作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甚至加入了杨掌柜早起锻炼的行列。

        吃饭时，就连十五的奶盖都不放过，舔得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给自己补充点营养。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颗棋子，总有用到的一天。

        这一天，就是他等的机会，即使这个机会小得可怜，即使这个机会在遥远的未来。

        所以只有他好好活下去才会等到这个机会，他会一直等。

        要怎么把握这个机会？

        如果有一天这个机会摆在他眼前，他要怎么抓住它，不让白白它流失？

        “不要荒废了学业。”他突然回想起潘府主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的，他这颗棋子必是危机之时才被启用，他要怎么破局，怎么度过重重危机，一个强健的体魄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一个睿智的头脑。

        怎样可以拥有一个睿智的头脑？

        或许书可以帮助到他。

        于是他开始沉溺于书。每天闲暇的时间，他都把自己浸在书本里，孜孜不倦地吸收里面的知识。

        他用了五年时间，把从潘府带来的一车书都嚼得烂熟，倒背如流。

        看的杨掌柜是滋滋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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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掌柜的杨统领，很有经商头脑。

        一个人兼职掌柜、厨师、跑堂、小二，把客栈打理的井井有条。

        几年时间，还把原来就两进两出的小客栈，扩建了不止一倍。

        余天雨被杨掌柜任命为账房，细心的掌柜还给柜台做了个隔窗，糊了两层纱，外面的人付钱便隔着纱喊，不阻挡声音，却可以阻隔查探的视线。

        余天雨拿到账本当天就坐在柜台里核了遍账。

        殊荣客栈在扩建之后生意起色不少，还颇有盈余。

        他捧着账本转了两天，正思考如何和杨掌柜开口，给他支个月钱，好让他买笔墨时，掌柜就在赶集那天带回一车书具来。

        杨掌柜大概以为他喜欢看书，就和他说，不管是有个喜欢的人还是事，都不那么容易，既然喜欢，就要好好努力，继续学下去。

        就这样，余天雨在掌柜支持下继续埋头苦读，还试着写了很多策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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