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孟清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比这更恶毒的诅咒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小屁孩超无技术含量的威胁。

        他单手拎起沈知意的衣领，迫使对方的眼睛上移，四目相对，冷笑道：“沈知意，叔叔来这里可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挡在人家家门口，你还心安理得了？”

        沈知意乌黑深沉的眸子定定落在他眼睛上，沉默的气氛让孟清不免也有些心虚。

        这算欺负小孩吗？

        孟清松开他被扯得发皱的衣领：“看个屁，老子要进门，让开！”

        沈知意垂着眼睑，乖乖起身站到一边，听着孟清冷哼一声，不明心思地盯着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转身招呼站在后面的一人一狗进门。

        沈知意没见过黎晞，黎晞也只是听说过沈知意的名字，擦肩而过时，黎晞的眼睛笔直地从他身上擦过，倒是沈知意盯着他慢慢走近的眼神明显不善。

        走在前面领路的燕灼注意到他的眼神，露出尖锐的犬牙，低低地发出呼噜的警告声，满含凶意的神态引起了沈知意的关注。

        突然受到一只导盲犬的敌意，沈知意心里倒是产生几分讶异，他看向黎晞的视线里更是多了几分惊奇与探究。

        他的眼神自然没有躲过客厅里站着的孟清。

        孟清眉头一皱，拉过黎晞的手臂，把他扯到身后，才警告似的对沈知意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沈知意瞧见了他眼底浓厚的防备，脸色霎时显得有些苍白，嘴角僵硬地扯出笑容：“孟叔叔，我就真的不值得你信任吗？”

        沈知意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惹得孟清嘲讽一瞥，才幽幽出声：“我只是有点好奇，孟叔叔的这位朋友——”

        他忽然顿住，瞧着孟清愈发紧皱的眉头，弯腰想要摸一摸燕灼，被燕灼一把推开手，他也不在意，面上浮现出笑容，补充道：“——的狗可真有趣，和我喜欢的一套表情包真像。”

        下一秒眉头紧皱的却是黎晞，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孟清横在他身前的手臂，向前走了两步，半蹲在同样注意到他动静，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燕灼身边，手放在燕灼的背上，清冷的嗓音淡淡地响起：“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

        沈知意一怔，对上他没有神采的眼睛，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燕灼站在战场之间，完全没有暗流涌动的感觉，甚至分心想着，明明只是清冽了一点，动听了一点，偏偏他心里腾地升起几分雀跃。

        这才应该是黎晞真正的样子，明明是能霸气地让别人跪下唱征服的人，一身傲骨，连黑暗都不能打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向别人折腰。

        “汪汪！”

        燕灼内心骄傲，冲着黎晞叫都掺着喜悦，黎晞听出了他的兴奋，勾起嘴角摸摸他的头。

        沈知意眼见着刚刚还恨不得咬断他伸过去的手的燕灼，此时安安分分任由黎晞连摸带揉，又看向神色平静，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的孟清，心里多了几分考量。

        他一反往常一门心思扑到孟清身上的样子，反而盯上了黎晞和他的导盲犬。

        “你的导盲犬——”沈知意单脚支撑蹲在地上，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清忍不住从他身后切起他细长的双腿，把他托着腿抱到门口，没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把他丢出了门。甚至在孟清回身关门前，空气中飘飘荡荡落下一句绝情话。

        “沈知意，不要再出现在我和黎晞面前。还有，我喜欢温柔听话的女人，懂吗？”

        “咔哒”一声，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孟清背对着毫无防备被他抱出去的人，手扶着门把，沉默地站在门边。

        黎晞站起身，眼睛正好落在他站立的地方。

        孟清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声音低沉了许多：“想吃什么？我去做，你也很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吧。”

        话落，他提起桌上的一袋子菜，拎进了厨房。

        以往孟清不想说的话，黎晞从不会强迫他去说，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孟清陷入这么深的泥潭，难免为自己这个过命的好友感到忧心。

        “老孟，我记得你就跟我提过他的名字，我倒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厨房里，孟清系上围裙的动作一顿，刚想装作没听到，哪知黎晞早有预料，先他一步怅然叹道：“说起来，一年未见，你我好像也生疏了不少，我不知道也是正常。”

        燕灼趴在地板上，甩着尾巴，回味着黎晞不轻不重地给自己顺毛时的舒适手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汪汪”应和了两声。

        黎晞得了回应，点到即止，微微一笑：“酸溜土豆丝就好。”

        黎晞演得好玩，连带着勾起了燕灼的兴趣，他故作深沉摇头晃脑：“哇呜～哇呜～哇呜～”

        ——嘿，新欢哭～哦，旧人忘～哎呦嚯，好你个负心汉～”

        燕灼闭着眼唱的忘情，一句吟完，睁开眼正好对上两道笔直投过来的目光。

        燕灼：“……”

        丢脸毕竟不是第一天，燕灼仗着自己只是只狗，淡定地怒瞪孟清：“汪！”

        ——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见过唱歌的帅狗啊！

        只是好奇导盲犬在喊什么就莫名被瞪的孟清看了看嘴角含笑、深情自若的黎晞，若有所悟地一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燕灼还以为暴躁老男人是想土豆炖狗肉，连忙垂着尾巴蹲坐在地上，“嗷呜嗷呜”委屈地扭头冲着黎晞叫了起来。

        黎晞皱眉：“老孟，你吓到它了。”

        孟清：“……”或许他才是该出去的那个……

        孟清还是没有回答，一顿由酸溜土豆丝，酸菜鱼甚至还有一碟酸白菜的全酸宴总算是上了桌。

        妥妥的报复，可是黎晞爱吃。

        燕灼蹲在黎晞脚边，看着面前堆起来的狗粮和旁边的一碗牛奶，又看看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在心里羡慕地落泪。

        当然，就算黎晞那个没良心的主人拿给他加了几块生肉……燕灼吞咽下口水，香是香，但咱是新时代好青年啊！这哪个“人”能吃得下去！

        孟清用公筷给黎晞碗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黎晞正好夹起来，顿时，酸溜溜的口感充斥在唇舌间。

        他笑了起来，说：“老孟，看来你的手艺还没有退步。”

        孟清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感情疏远了，怎么还能尝出味道有没有改变。”

        黎晞笑而不语，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一口咽下去了，他才又开口问道：“老孟，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孟清大概也知道，黎晞问不出来，是必不会罢休，夹了酸菜鱼里的酸菜拌进饭里，苦笑道：“就是几年前和他老爸谈合作，被这小子说什么一见钟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孟清把筷子戳进饭里，恶狠狠咬着牙：“屁大点小孩学习都学不懂，谈什么爱情。”

        黎晞垂着眼，一针见血问道：“谈什么合作？交易？”

        孟清拌饭的动作一顿，避而不谈笑道：“我除了服装设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黎晞筷子在鱼上点了点，确认位置后，斯条慢理划开鱼肉，知道他不喜欢带刺的鱼肉，就给他夹了一块少刺的肚皮肉。

        “能在一个领域里做到拔尖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碗牛奶见底，燕灼愉快了舔掉嘴边的奶渍，给今天美妙的午餐画上句号，随即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极限拉扯的交流。

        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孟清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但黎晞的的确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为咖啡店的不景气忙到焦头烂额。

        哦对，孟清当时好像……干什么了来着？

        按理说他是应该记得的，毕竟这件事似乎跟黎晞也有关，但是……谁看小说会去背诵情节并梳理全文？看过不到三个小时就记不起来了也是正常的吧。

        燕灼想不起来果断决定放弃，躺下准备午睡，耳朵耷拉下来，听到孟清犹豫地说：“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来a市也有其他合作要谈，应该只能陪你吃完这顿饭了。”

        燕灼下意识看向黎晞见他放在桌子下的指尖微颤，很快又恢复过来，应了一声“好”，随即便道：“下次想吃意面。”

        燕灼想，他大概也是舍不得对方的，舍不得让这个刚有些人来的房子重新空荡下来，要不然也不会总是和孟清约定好未来。

        便伸出狗爪，小心触碰黎晞的手背，见黎晞疑惑地望过来，燕灼一本正经对他叫：“汪汪。”

        ——放心，接下来的日子，还有哥陪着你。

        既然他当了导盲犬，自然要担起他的责任，反正他在这里除了黎晞谁也不熟，好好照顾黎晞，怎么看都成了他来到这里的意义。

        黎晞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看向孟清，戏谑说道：“看吧，这个小家伙会照顾好我的。”

        燕灼听了他的话，不满地哼哼唧唧：“哼——哼——”

        ——哥才不是小家伙，哥很大！

        吃完饭孟清就提出要离开，黎晞没叫上燕灼，只是送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沈知意并不在门外，似乎已经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被孟清说的话伤到了心，终于打算放弃。

        孟清听了黎晞的猜测，却是冷笑：“他要是能改变想法，也不至于让我头疼两年。”

        孟清不想多说沈知意的事，黎晞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说：“有空常回来看看。”

        兄弟俩又浅浅交谈了几句，黎晞才送走了孟清，关上门，回身走到卧室，燕灼早就趴在狗窝前等待，一看见黎晞就冲过去叫唤：“汪？”

        ——接下来咱干什么？

        黎晞听到他的叫声，笑着摸摸柔顺的狗毛，说道：“多多，去咖啡店吧。”

        咖啡店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不知有多少人又是来求一份姻缘的。

        燕灼盯了黎晞一下午，直到晚上回到家，他的心情依旧是肉眼可见的低落，燕灼看着也心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尤其是在得知孟清的工作室出了些小问题，忙到需要连夜坐飞机赶回去，黎晞的那份忧心便更加明显。

        晚上十点半，黎晞躺在床上，燕灼趴在狗窝里，一人一狗沉默地在夜里睁着眼失眠。

        燕灼睡前不放心，乌黑的两只眼珠子一斜，又看了眼黎晞，正好见黎晞翻过身，手臂垫在脑侧，侧身躺在床上，黑黝黝的眼睛在夜里仿佛在反光。

        睡不着吗？

        燕灼同样侧置在垫子上的狗头动了动，沉吟片刻，自信满满地哼着调调。

        “哇呜～～汪呜～～呜——”

        ——爱笑的男孩～～最好命～～

        黎晞听了半天，终于明白燕灼又是在唱歌。

        “……”

        原来他的导盲犬还有一个天……额……天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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