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总管

　　星空教，与龙王宫，长生教，盛香教，大日神殿并列，掌控高端修行法门，掌控上等洞天福地，掌控人间众生信仰，为大离五大修行圣地。

　　五大圣地虽在大离境内，但本质上超越朝廷。朝廷存在的意义，只是因为圣地中人醉心修行，不爱花心思管理众生，因此才有大离出现。

　　星空教崇拜宇宙星空，修行上相对轻视生命，更加重视精神，所以能够首创炼神法，开辟新道路。长生教视人如兽，万族无差别，众生无尊严，轻视道德，轻视精神，无所不为，有类魔道，修行上只求肉身长生，永恒不灭。

　　两教理念差距过大，天生敌对，相见两厌，数百年血海深仇，绝不能休止。

　　宁康是星空教外门天巡部弟子，负责巡视星陨山脉中的无人之地，工作时可以随意闲逛，可以观察有无大型凶兽晋升，可以挖掘暴露的金属矿物，可以提防敌对势力例如长生教的潜伏入侵……

　　天巡部，一个能被高层任意指派，管辖范围极大，但权力极小的部门。

　　但宁康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天巡部的职责，他对星空教格外的拥有归属感，有一种主人翁精神，他很愿意为了星空教奋斗战斗，并且的确如此做了。

　　“阿康，你盯在这好半天了，那个奸细是不是真的啊。”豆豆眼的半大小伙子双手插入袖口中，驼着身子，在风里不停抽着鼻涕，打个寒噤道。

　　“嘘~”

　　宁康整个人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朝着他向下不停挥着。华严没奈何，也不去和自己这好兄弟别扭什么，大风天同样趴在了地上。

　　“你别说话，听我说。”宁康闭着眼睛，鼻子不停抽动，在混乱暴躁的风中追寻着奇异的味道，压抑声音，“长生教那群杂种，身上总是各种凶兽毒虫的气息混杂，即便他们有各种秘法药物掩盖，也绝对逃不出我的鼻子。”

　　华严凑到宁康耳边，小声在风中道：“长生教的人来咱们这干嘛？想要潜伏进来偷情报？还是宝物，功法？要是抓住他们，我们可就立大功了！”

　　“不是情报，宝物，功法！”宁康一只手捂住华严的嘴巴，这家伙实在靠的太近，午饭大蒜味道太大，都已经影响他的嗅觉了，“是一条青红相间的蛇，这附近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条蛇，一年前我遇见了还是蛋的它，将它孵化出来。

　　长生教的杂种从不会私下来我们星空教。他一直在这里，从没去过其他地方，目标一定是我的蛇，我们星空教内的宝蛇。我一定要抓住他！”

　　烈烈长风中，茂盛花草里。

　　两个男人耐心爬动着，循着风中的味道，找着潜藏的敌人。

　　“阿康，你为什么不找那什么蛇啊，反正他是偷蛇的，只要看住蛇不就行了嘛。”华严有些累了，气喘吁吁，忽然脑洞一开，想到至关重要的问题。

　　宁康翻了个白眼：“我从来没成功找到那条蛇过，唯有它想见我，我才能遇见它。不然我干嘛要在这里这么累，在这大风里鼻子都快抽搐了。”

　　“你们是在找我吗？”

　　忽然有人声响起，宁康与华严抬起头，看见了一双鹿皮包裹的小腿，再往上是一个高大粗壮男人，狭窄的眼眸中，有绿光泛起。

　　宁康眨了眨眼，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没出问题啊。”

　　男人指了指远处的树枝上，那里挂着一件陈旧破烂的鹿皮大衣，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腰间垂着粉色药囊。宁康顿时明白，自己被经验更老道的家伙给吊住了。

　　“那只能打咯。”华严叹了口气。

　　自己这好兄弟虽说够牛比够讲义气，但惹事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打架嘛，不少见。自己和他一起打的架，从小到大，可太多太多了。但还好，每次都能赢。

　　“动手啊。”高大男人道。

　　“动手！”

　　宁康忽然爆起，罡气化作长剑，朝男人下肢斩去。

　　……

　　“终于到了啊。”

　　燕尘光下了巨鹏后，微微扭了扭脖子，十分新奇地望着银蓝色的世界。这一路从蛟马转乘天鹏，飞度一天时光，空中虽然平稳，但他还是感到有些生理上的疲惫。

　　可踏入星空教内门的土地一刹那，新鲜的空气顿时让他意识到不同。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灵气一说，那星空教内的灵气之浓之纯，一定远胜过九天剑派。

　　星空教能压制九天剑派，不仅是因为人才与法门，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已经完全赢了。

　　这怎么反抗？反抗个屁啊！

　　燕尘光仔细思索了下，不禁为死在云香秀手里的九天剑派高层默哀，他们的后辈弟子大概是没机会向星空教复仇了，出生就输了，输的麻麻的，只能躺平任统治。

　　不过这种默哀也只是一刹那的杂念。

　　九天剑派高层他又不熟悉，不存在帮亲不帮理这说法。若论理，燕尘光也不清楚屠杀之事的始末，不清楚事实，如何判断理在何方。为没有前因后果，没有具体细节，也就是没有事实依据的表面上的受害者付出太多怜悯之情，并非是燕尘光的风格。

　　更何况，换了个世界，便换了社会意识，道德三观将大有不同。

　　现在是他需要适应世界，不是世界来适应他。即便云香秀真是一时发疯，杀戮无辜，燕尘光也绝不会跳出来主持正义，甚至不会在云香秀面前流露出半分质疑她，同情她刀下亡魂的神情。无论是厌恶或喜爱这个世界，无论是否想改造这个世界，燕尘光都得先活着啊。

　　“过来，到我身边来。”

　　云香秀忽然呼唤燕尘光，言语虽然温和，态度却不容置疑，甚至不允许他拖延片刻。这一路上，他没有机会和云香秀搭上话，但也没有打算主动去搭话。他在等，等小圆姑娘，或者云香秀自身记起他。

　　“是，教主。”燕尘光主动来到云香秀右边，她的左侧站着抱剑的小圆姑娘。

　　云香秀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前进。前方有两位白发老者前来相迎，一位胡须都白，一位却没有胡须，他们的身后各自有一些年轻人，但看起来不太重要的样子。

　　“恭迎教主回城！”

　　“恭迎教主回城！”

　　异口同声的话语，仿佛是提前排练过的。可云香秀分明是临时起意回教，这些人不仅能提前在这里等候，还能排练好迎接的队伍，看来真的十分“用心”啊。

　　燕尘光十分恶劣的胡乱揣测着，眼神越过了迎接队伍，直看向千丈后的高大石门。

　　数百米的两方石柱上，有巨大巍峨的牌匾。

　　燕尘光很怀疑，若是这石门倒塌，或许单凭自身重力势能，到底能砸死这玄幻世界多高的高手呢？反正几百个燕尘光叠加在一起，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牌匾上雕刻着数人高的方形大字，“星陨城”，笔走龙蛇，气势非凡。燕尘光不懂这个世界的书法，但也能从这字中看出自由奔放的不羁，酷烈摧灭的冷傲，如同流星坠落大地，它非杀戮众生而来，可它的自由杀死了众生。

　　“没有城墙的城市。”燕尘光暗暗记下。

　　云香秀没有理会两位老者的率众迎接，是大跨步地向前走去，左右是罗珠儿和燕尘光，身后是一队红衣侍卫。不知为何，侍卫队与云香秀的距离竟然逐渐拉远。

　　两位老者面面相觑，白胡子老者道：“她又发什么脾气？”

　　无须老者道：“你都不懂，难道我能懂？她过去可没几天在我们面前出现过，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谁知道她发了脾气，会首先杀谁。”

　　星陨城内，往来众人因云香秀穿城而过而连忙下跪，可是云香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没有直接的表现无视，可她就是无视，随机来到了内城中央的降星台。

　　降星台地面是宇宙星空倒影的雕刻，燕尘光站在这里，就仿佛真的站在宇宙之中。

　　云香秀没有开口，她的声音却出现在燕尘光耳边：“白须老者名为胡有言，乃我星空教资历极高的长老，是负责对外交涉的主管之一。无须老者名为顾面，与他同样年岁，资历相当，负责守护内城关隘，监察出入内城的资源人才。给你一月时间，帮我杀了他们。”

　　燕尘光心神一震，望向云香秀侧颜，他来不及欣赏，只感到极致的压力。

　　他这是，被当刀了。

　　云香秀实力超绝，而燕尘光几如凡人。所以她绝不会要他用玄幻世界，归于自身的伟力去杀死这二位长老。那么不靠自身实力，他还能靠什么？金手指？这可尚没表现出什么杀人手段，更没在云香秀面前表现过……

　　排除掉所有错误的可能性，剩下的答案再不可能也一定正确。

　　权力！没错，就是权力！

　　云香秀要把燕尘光变成她手里的刀，一把聪明的，善于弄权的刀，砍向自己的政敌。她不是要燕尘光亲自动手，而是为她找一个理由，能让大部分人信服的杀人理由。

　　这样的活儿，在肉身消灭极为常见的玄幻世界，可太危险了啊。

　　但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没有危险，没有压力，怎能化漆黑之煤炭为璀璨之钻石。

　　降星台上，有众多石柱。云香秀纵身飞到最高处，安坐王座。罗珠儿被她真气包裹，一同飞跃石柱之上，立在王座边缘，守卫云香秀。

　　刹那间，有淡蓝色星光从云香秀身下石柱流溢而出，降星台仿佛化作真正星空。

　　独立在宇宙之中的燕尘光，静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长老恭敬向云香秀拜后，飞升石柱之上，安在自己的宝座，人越来越多，到场的有七十二个，空着的石柱仍有三十六根。

　　不知这些长老是有事在外，还是闭关不出，亦或是，单纯挑衅云香秀。

　　但这一切，都与此时的燕尘光没关系，他正在迎接所有人的目光，他正在等待云香秀的旨意。这是一次危机，这更是一场挑战，足以决定他未来的挑战。

　　燕尘光不能输，也绝不允许自己输。

　　“封燕尘光为星空教大总管，总管吾教法、丹、阵、兵、工、刑，礼、户、吏等一切部门，位在本教主之下，诸位长老之上，见他如见吾。”

　　云香秀此言一出，燕尘光顿时放空一切思维，立马控制表情，他不可以流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必须要镇定，必须要冷静，必须要表现的泰然自若，云淡风轻。

　　不就是个区区的星空教大总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他表现的很丢人，那这位置可真就了不起了，了不起到他的实力配不上的地步啊。

　　“教主，我教从未有过大总管这一职位，轻设此位，恐怕不妥当啊。”

　　“教主刚刚继位，当施以仁政，使弟子民众休养生息，若随意折腾教中数百年稳固的体系，恐怕会引发不小的动荡。”

　　“教主，此人修行的什么武道，又是什么境界。你怎能让一无能之辈登入高位，”

　　话音此起彼伏，意思全都一个样。

　　你云香秀不行！你在犯什么蠢，发什么疯，作什么死，找什么事！我们所有长老都不会同意你的旨意！这件事你看着办，最好立马把妄言收回，我们还能好好听话！

　　不过云香秀没有理他们，只是冷漠地望着所有人。在每一位长老眼中，她都在冷漠地望着自己。这种压力，就仿佛宇宙中所有的恒星都仅仅向你发光。

　　大家明白了。云香秀不开口是在表示她会一直硬抗，哪怕你们不服，她也要逼你们承认燕尘光大总管的位置。你们的态度，她不在乎。她，唯有她是星空教的中心。她的意志，你们必须遵循，无论多么离谱，你们都得无条件遵循。

　　众人看向燕尘光，既然云香秀不开口，那就将目标投向燕尘光。只要这个凡人男子怂了，那云香秀的威严，今日可就丢大发了，彻底从最高石柱坠入山脚垃圾堆了。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修为敢做星空教大总管！有无胆量与我比一比。若你赢了我，我便承认你地位可在我之上。”有矮壮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指着燕尘光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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