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步谋划

　　玉人的面孔，与自己一般无二，但却未必是他的面容。

　　燕尘光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存在的人，一旦存在便是他最大威胁的人。他的异时空同位体，在这个玄幻世界诞生，成长，强大，飞天遁地的燕尘光。

　　倘若他真的不是身穿，而是魂穿，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燕尘光身上，那么方才他脑海中玉人会是什么，自己看破云香秀额上神光的能力又会是什么？

　　如果说，自己的异常之处是原主修行所致呢？

　　对额上神光的观测，很明显不是正常人眼可以做到的，甚至不是他的眼睛可以做到的。既然不是肉身的手段，那或许就是精神力量了。自己的大脑中也存在一个精神体，两种不同表现背后的本质或许就是原主残留的精神，意识，自我。

　　燕尘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在这个世界，曾有一位武道天才燕尘光，在十六岁时就在天上渡劫，但因为境界差一线或者敌人暗算等等缘由，他失败了，修为被废，只剩下一具年少帅气的躯体，与部分残存的意识，以及这意识可控制的精神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地球濒死的燕尘光意识魂穿过来，驾驭了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身体，完成了重生，而原主燕尘光的意识精神，便彻底潜伏。

　　他不会一直潜伏下去，他会寻求意识恢复的可能性，夺回肉身的机会。

　　这位土著天才的选择便是，成为了异世界来客的金手指。

　　先是利用对云香秀的额上神光的观测，向燕尘光展示能与真正强者对抗的未来潜力，再利用玉人刺激身体，直接给予当下的可用力量。

　　以此让燕尘光对金手指产生信任，依赖，甚至崇拜心理，让他不会对这股精神力量设防，最终被成功渗透，同化，夺舍完成！

　　燕尘光还有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玉人对他身体的刺激，对肌肉的塑造强化，很可能是按照他修为尽失之前的模板。这股力量，要将这具废掉的身体塑造为原来的模样。

　　或许自己的异世界同位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悉心培养自己，不单单是为了获取信任，还要借助他对武道，对医学的渴望，与云香秀的关系，重塑法体。

　　燕尘光努力长舒一口气。此时他的内心极端不安，前世他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可与今生相比，却显得那么平平无奇，自己的脑子中可能潜伏着一位随时能够将他夺舍的鬼魅，虽然是自己先夺舍了他，可这件事依旧想想就恐怖。

　　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他竟没有任何能力阻止。

　　燕尘光讨厌这种无力感。他不可能不追求武道与医学，万一自己真是分析错误，真是身穿，却没有抵御各种细菌病毒的能力，岂不是找死。

　　要对抗原身意志，只凭自己肯定不行，需要引入另一个强者与之对峙。他认识的唯一强者就是云香秀，如果有她帮助自己计划修行之路，原身的阴谋或许就会失败。可万一，万一他猜错了，这玉人就是云香秀打入他脑海的呢？

　　若真是如此，他就是送菜上门，任由云香秀更好的拿捏控制嘛。

　　燕尘光向后仰去，随意砸在床上，肌肉开始松弛，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一直都在不同的错误选项中做抉择，命运从不会给人一条完美的道路，我也只能走错误相对较少的那一条。

　　一旦原身意识存在，那它的最终目的就一定是将我杀死，夺回身躯。只要云香秀没有洗脑他人的手段，那她的威胁就永远小于原身意识。从目前状况来看，如果她真有这种力量，又怎会形成偏爱杀戮的行事风格呢？

　　所以我要不惜代价，成为云香秀最信任的人。利用她的信任获取知识与力量，利用与她和星空教老人的矛盾，在教内获取权力，然后便可借鸡生蛋，组建属于我的班底。彼时才有资本和世间其他强者合作，寻求脱离云香秀控制的机会。

　　渡劫强者燕尘光的残存意识，星空教主云香秀，星空教老牌强者，世界其余顶尖强者……我又一次要在最危险，最恐怖的局面中反复横跳了。

　　上一世，我意气风发，中二爆表，以超强的能力践行超梦幻的理想，最终落败于诸位大能联手绞杀。这一世，我虽是为求活而强行入局，但穿越至此七天时间，我终于又有了那股与世界共舞的气性。这是昔年我失意之后，所没能恢复过来的气性。这一世，即便坠落泥泞，微若凡尘，我也定要光耀星空！”

　　……

　　翌日，晴空。

　　进行了血腥杀戮之夜的九天剑派格外乖巧，即便看见“身娇体弱”的小白脸燕尘光，也是老实低头，一点想要打量的心思都没有。

　　瞧见这老实本分的模样，燕尘光摸了摸下巴，不禁怀念起了他们先前那傲娇的气质，自己从上帝视角观察，就像观众看滑稽表演，倒也能得一乐。

　　现在变乖了，却也无趣了。

　　一夜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其中必有缘由。

　　燕尘光看着弯腰侍奉在云香秀旁边，都快要跪地匍匐的中年男子，模样与先前的掌门老头林升相差很多，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恶劣的想法。

　　云香秀不会杀了九天剑派的掌门人吧！

　　杀个不听话的下属，换个听话的下属上位，让这个不听话的门派重新听话。合乎情理，合乎逻辑，更合乎云香秀行事风格的手段。

　　嗯……真的很有可能。

　　燕尘光随意地望了望周围，却惊讶的发现很多熟面孔，九天剑派的高层竟然有一大半都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群穿着不合身华贵衣衫的陌生脸。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更恶劣，更可怕的想法。

　　云香秀不会屠杀了大半个九天剑派高层吧！

　　合情合理，非常合情合理，太踏马合情合理了，这大概也符合云香秀的人设。

　　地球世界，权力出自于下。集体的力量大于个人的力量，上位想要搞什么任性骚操作，那是会透支组织的生命力，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这可是玄幻世界，权力出自于上，领导人的力量或许真能压过组织的力量。

　　想要肆意妄为，靠绝对的力量换来绝对的臣服也并非不可能。

　　换句话说，在地球，组织可以成为领导人任性的工具，但终究领导人要成为组织的意志化身，若不能做到，要么领导人下位，要么组织变质，走向灭亡。

　　但在个体力量极端不平衡的世界，领导人可以成为组织的意志化身，为组织，为集体，为组织与集体中的人考虑，考虑他们的利益与生死。但终究组织还是领导人寻求更强力量的工具。若不能做到，那领导人就会被更强大的独立个体杀掉。即便不是直接杀死，也会因为境界不同，对天灾，对时间的抵抗不同，而被间接淘汰掉。更强大的个体，会更好的活在这个世界。

　　这是燕尘光对异世界风土人情，尤其是九天剑派内部社会以及云香秀这个大bug简单观察后，对照前世社会模型进行的一点点分析，参悟，合理推测。至于与现实符合多少，那就悉心观察异世界，引入更多数据参数，重新建模了。

　　燕尘光神态温和面向云香秀微微点头，随后便被一位剑派弟子领到靠后的一辆淡青色华贵马车上。那四匹马极为凶残，披鳞带甲，蹄重胜铁，牙如磨盘，眼似闪电，头顶一根螺旋角，尾似大蟒鞭虚空。

　　先前听九天剑派弟子扯淡时，他曾了解到。这种马名为蛟马，原本是大荒之中的巨蛟与天马交合所生，失去了纵横天空的双翼，获得了鳞爪与凶残。

　　星空教下属宗门灭尽宗曾培育出七十三类功能性蛟马，应用于不同环境的行走，适应不同境界强者的需求。有的驮力极高，有的速度极快，有的能喷洒致死毒雾，有的能一角洞穿数寸钢铁。更有一类特殊异种蛟马，能承受炼气法所炼真气的输入，随着输入量增大而全属性增强。

　　但这异种的具体情报，九天剑派弟子也不知晓，燕尘光当然仅听个半截。

　　只听说灭尽宗能成为星空教下属第一大宗，便是靠出售蛟马盈利。如今牵引燕尘光马车的四匹蛟马，威武雄壮，具体性能如何并不知，反正帅是真的帅，威风是真的威风，走高端路线，完全能专门忽悠有钱人，不，专门忽悠强者。

　　假如灭尽宗是把蛟马做成豪车，做成奢侈品，那赚钱肯定是必然的了。

　　燕尘光胡乱想着怎么捞钱时，被人推上了马车，不久后便缓缓向星空教进发。

　　……

　　紫色马车中，云香秀坐在主位，罗珠儿瘫在一旁：“小珠儿，你可还记得清楚，我昨晚在九天剑派对那些高层说的话？”

　　“额，啊。”罗珠儿圆鼓鼓的眼睛不停转动，仔细回忆教主姐姐威风凛凛的画面。哇！好帅！小姑娘有些心醉，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记得的东西。

　　“记得，我全都记得。云姐姐说的话，我怎么会忘呢？”

　　云香秀没有多想，她很有经验，分析罗珠儿的想法是一件十分无聊，无趣，且毫无意义的行为，与其想太多，不如直接表达。

　　“回去之后，模仿我，用言语挑衅那些老家伙。将仇恨拉到我身上来，只要他们敢像九天剑派一样冒犯教主威严，我就有理由将他们关押或杀死。我要让他们知道一件事，新教主有新风格，无论我对或错，他们必须绝对臣服。”

　　罗珠儿猛地点头。

　　她从心底里觉得，星空教那群腐朽堕落的残渣，就该被教主姐姐拿长剑全部扫出去，然后养些奇花异草，灵鹿仙鹤，这才配的上云香秀的气质。虽然没人能明白，罗珠儿为何会觉得如此仙妙景色会与云香秀凶残气质相配。

　　可能，这就是颜狗吧。

　　“不过你不要提及老教主之事，他传我教主金剑，是我继承教主之位的法理所在。我可以对星空教任何一人出手，但终究不能对老教主不敬。”

　　云香秀迟疑了一下，随即出言提醒。

　　罗珠儿从软垫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眼神忽然变得无比认真，燕尘光从未见过的那种认真：“老教主待人真的很好，对我家极为关照。我爷爷随老教主游历江湖时，为护卫老教主，曾心脏中了一箭矢。老教主奔袭数千里，连杀上千条碧玉神蟒，获取一只碧血丹心，为我爷爷换心活命。

　　可他正是太仁慈了，没有杀人的习惯，又不舍得眼前任何一人死去，因此才会在成为星空教教主之后，管理不善，诸位长老，各部首领，欺上瞒下，化教内财产为私产，御教内弟子为私兵，勾结敌对大教，彼此出卖，互相争斗，永无止境。

　　我虽敬重老教主，却也不得不说，星空教之乱，有一半责任在老教主身上。”

　　云香秀很想摇头，但终究点了点头。

　　她知道，罗珠儿说的实话。罗家连续三代侍奉老教主一人，到第四代罗珠儿侍奉她。单论对老教主为人了解，整个星空教恐怕没有比罗家更清楚的了。

　　罗珠儿所言不会是她所分析所得，毕竟她也没这个能力，但一定是罗家人潜意识中的看法，对她长年累月影响而来。

　　云香秀继承星空教后，一方面查阅各种混乱名册，一方面以无上修为窥探到了部分长老首领私下议论，因此她才越发心寒，越发愤怒，杀意难以消止。

　　她不是老教主，会为了武道常年闭关，她那更强大的天赋，更高妙的境界已不需要如此。她不是老教主，她自幼在山野长大，见惯了杀戮，从未培养出仁人爱人之心，更不会爱自己的敌人，只想找个理由杀人。

　　可她不明白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杀戮引发的混乱与教内秩序之间要如何维持平衡，她不想被长生教等敌对势力借机侵扰，因此也越发迷茫。

　　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她只学过武道与杀人。继承星空教还没有一个月，她已经厌烦了和这些无趣之人玩弄心机，猜测话术，可她终究无可奈何。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

　　罗珠儿感觉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强行转移话题道：“教主姐姐打算怎么对待燕尘光啊，我看他挺聪明的，说话颇有调调，或许可以加入星空教。”

　　云香秀面无表情，忽然灵光一闪，嘴角带出一丝弧度：“嗯，小珠儿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可以在星空教内，为我所用。我想，他能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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