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伐血腥

　　月光如白练垂落，银瀑溅洒一地。

　　云香秀高坐主位，下巴轻抬，双眸遥望玉蟾，不见阎浮众人。罗珠儿抱剑站在一侧，努力瞪着大眼睛，想要做出一副严肃深沉，无视群雄的模样。

　　可惜失败。

　　九天剑派掌门人林升满怀怒气，却强行压抑，只是眼角不停抽抽。其余高层分在两侧，想要大骂出口，却终究没有正面对抗的胆量。

　　“云教主，就算是老教主在时，我们也只需将培育的药材供给星空教五成，为何您要七成，而且还要压价。”林升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传递着整个九天剑派的愤怒，可面对云香秀，他能做的，也只有咬牙切齿了。

　　“你想说和老教主比，我太过贪婪吗？”云香秀语态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如果你还想跟随老教主，我可以送你下地狱找他。”

　　此话爆出的一瞬间，月下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怎敢对老教主不敬！”

　　“你还未完成教主继承礼仪，就如此狂妄，怎么统领星空教！”

　　“不过是山里跑出来的野丫头，拿着教主金剑便肆意妄为，你真的明白星空教教主的职责吗！”

　　云香秀对老教主的“不敬”成了九天剑派发难的契机。他们所有的不满，都能以此为借口，在她面前爆发。好像在这种大义面前，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施展开来，而云香秀似乎真的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们指责。

　　真的，是这样吗？

　　吵闹之声渐熄，一部分人觉得云香秀已经认怂，不会再有底气在药材上说事，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此女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深重，难以窥测。无论众人想法是什么，终究，这月光还是找回了一份宁静。

　　云香秀站起身来，莲步微移，将自己笼罩着月光之下。如果有燕尘光在此，他就会发现此时云香秀的额头正萦绕着诡异的蓝紫色光芒，这幽幽光芒与月光相融相成，化为一体。蓝紫与银白向彼此内部流淌，如同不同颜色的油彩混合。

　　月之下，地之上。神秘的精神力量将月光凝成弯刃，有形无质，无光无色，悬浮在九天剑派高层中一部分人的脖颈之前，却无一人可以发现。

　　林升小心望着云香秀，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心悸让他痛苦不已。他忽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年方十八的女子，要比他想象的更冷血残忍。这不是极致的武力与权力教会了她肆意妄为，而是自幼与兽为伍，从未学过人命可贵。

　　今夜，有人会死。

　　咚！

　　咚咚！

　　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尸体砸地声响起，强烈的恐慌蔓延开来，尸体上没有半分受伤痕迹，仿佛是黑白无常从地狱来到人间，轻易带走了他们的灵魂。

　　“你，你做了什么？”

　　有人质问着，自己的身躯也无力倒下。

　　林升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明白云香秀到底是如何出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仿佛真有神鬼供她驱使，可以为她杀死一切不顺她心意的人。

　　“难道是炼神法？”林升心中暗暗猜测，他也曾触摸过精神领域的修行，可既无法门，也无天赋，只是勉勉强强有那么一种感觉，便到此为止，再无突破。

　　这是天下最神秘，最晦涩，对天赋心性要求最为严苛的修行道路，有人说踏入这个领域的武者，整个大离绝不超过五十人。

　　世间也有传闻，曾有巅峰强者，以纯粹精神对抗天雷之威，得无上感悟，化虚为实，超越武道之局限，人类之局限，以无限之精神成就另一种生命形态。

　　林升只知道云香秀天赋卓绝，乃星空教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根骨悟性全是顶级，又得最优资源培养，因此才能在老教主仙逝后成为星空教教主，年仅十八岁。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云香秀竟然掌握了炼神法，而且是炼神法中极少有的杀伐之术。面对这样敌人，你压根不知道她会如何出手，也没有任何办法从她的肢体动作中，面部表情上推演出进攻路线。

　　就像云香秀，她只平静地站在那里赏月，她想杀的人就已经死绝，谁也无法理解她的手段。能猜出她使用的是炼神法，就已经是极限了。

　　尸体倒地之声逐渐停止，云香秀这才微微偏过头，看向九天剑派掌门林升。

　　“不敬教主，该死。”

　　“妄图插手星空教教主之位更替，你九天剑派是想灭门吗？”

　　林升既无奈又恐惧，连忙跪地叩首：“教主大人在上，我等绝无此意。卑下管理不善，实有大罪，还望教主大人给我一次机会，九天剑派必为教主马首是瞻。”

　　云香秀打了个哈欠，伸手遮着微微张开的红唇：“看来我不给你机会，这九天剑派上下就要背叛星空教了啊。你管理不善吗？我看你挺有手段啊。”

　　“不敢，卑下绝无此意。”林升慌乱辩解道。

　　云香秀柳眉微蹙，十分怀疑地望着他：“不敢？你不是已经做了吗？老教主在位时，常年闭关修行武道，又为人宽仁，不爱杀伐，因此让你这个九天剑派掌门人逐渐有了胆气，竟敢和星空教第一大敌长生教勾结，将凤鸣草等天材地宝高价出售给他们，甚至短了我教弟子的需求。

　　你难道忘了是谁在庇护九天剑派，是谁帮你们优化培育之法，皆是我星空教历代前辈！这等资敌之事你都做的出来，此刻你竟有胆量说不敢？

　　我巡视诸宗派之前，教中长老曾要我以和为贵，继承老教主传统，厚待武者，厚待附属宗门，纵有错处，也要给个机会，以宽仁得人心。我思虑多时，一忍再忍，可直至如今，依旧找不到宽仁的理由。所以，你当死。”

　　林升越听越怒，越听越惧，浑身颤抖，汗如雨下。他听出了云香秀口中不加掩饰的杀意，他想要反抗，但又生不起反抗的心思。恐惧压倒了愤怒，压垮了勇气，他是真正触摸过精神领域的武者，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自己与云香秀的差距。不反抗，或许会死的舒服些，就像方才那些人一样，起码身躯完整。

　　或许，这就是他最后的幸运。

　　云香秀背过手，随意地向自己的主位走去，五脏中五枚气种忽然共振，穿过身体后，借助天地元气传导，强行带动林升的肌肉，骨骼，内脏，大脑一起振动。

　　“啊！”

　　极致的痛感摧毁了林升的意识，这是一种幸福，因为痛的只有一刹。倘若云香秀真的想要折磨他，自然会用出精妙手段，使他意识不灭。

　　场上存活之人惊恐地望着林升，他们见到了先前同僚的死亡，那是神秘且诡异的，但终究这些人死的很安详。可林升就不同了，虽然他意识已被摧灭，可腹腔，肺部与声带却在极致的振动中发出诡异的惨叫，一声声叫在人的心头。

　　肌肉骨骼以破坏人体结构的形式扭曲，折断，撕裂。所有人都陷入恐惧之中，却偏偏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哀鸣，生怕迎来云香秀的关注。

　　当云香秀重新坐稳主位的那一刻，更强烈的共振传来，林升的躯体瞬间爆炸，血肉骨骼的飞沫笼罩了整个场下，所有活着的人都被迫染上血色。

　　云香秀从未想过折磨林升，她只是要用林升来折磨活着的人。既然老教主的宽仁换来的是无情的背叛，那她这位新教主就用恐惧统治星空教吧。

　　“风炙。”

　　“卑下在！”

　　云香秀刚说出一个名字，下面便有一瘦削男子跪伏着爬到当中应声。

　　“从今日起，你是九天剑派的新掌门，给你一个月时间，杀光不服星空教的门内叛徒。一个月后，我要新旧九天剑派所有弟子的详细名录，所有产业的收支记录。以后九天剑派药植供给的具体细则，你照着办，办的好，就能一直是掌门。”

　　云香秀没有说办不好会如何，反正风炙会向最恐怖的方向去脑补。

　　最起码，会比林升的死法更恐怖。

　　“卑下谨遵教主法旨。”风炙叩首在地，不敢抬头，却不知云香秀早已缓步离去，并不在乎他的想法，他的态度。他的回答。

　　强者，从不在乎弱者。

　　……

　　檀香缭绕的屋内，燕尘光盘膝而坐。

　　就在被云香秀蓝紫色光芒笼罩不久后，他的大脑便出现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是黑暗，是深渊，是地狱。

　　在最阴郁的最深处，有人散发莹莹玉光与他长久对视。那是一个究极帅气的男人，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男人。

　　“你是谁？”燕尘光询问道，他的内心很不安。

　　那尊人影没有说话，依旧平静地望着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虚幻，直达他的现实肉身，肌肉开始发痒，就像是受伤后新肉破痂的那种痒。这种痒痒很快弥漫全身，又渗入骨髓之中，让他难以忍受，只能强硬死撑。

　　“你到底是谁！”燕尘光继续发问，努力阻止着极端痛苦带来的理性丧失。

　　莹白玉人依旧与他对视，仿佛就是一尊冰冷死寂的神像，无情地俯瞰着跪下的世人，直到燕尘光这个不敬神佛之人出现，昂首挺胸望着他，却又不明白神佛为何要望着自己，开口大声质问。

　　就在燕尘光要崩溃的一刹那，人影消失在深渊之中，大脑重归平静。

　　这样的折磨，时间并不长，但记忆却足够深刻。

　　“哈！哈！”燕尘光大声喘息着，背后汗水冷如霜露，“这个玉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这是机缘还是危险？亦或者二者皆是。”

　　燕尘光很快平复了心绪，大脑极速运转，分析着玉人的来历。

　　目前已经能够确定的两点是，玉人的出现是在云香秀额上神光将他笼罩之后，玉人拥有干涉他现实躯体的能力，初步带来了全身痒痒的效果。

　　那么玉人的出现与云香秀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第一种可能性，玉人便是云香秀的手段。此女拥有常人不可见的招数，神秘难测。如果说她在下午时以检查身体为理由，为掩盖，向自己大脑中塞了东西，一个精神体，借助燕尘光自身形象降低他的本能抗拒，打入他的脑后深处，在必要时，便可以用这个精神体控制他，或者说间接地让他的身体失去行为能力，而不让他知道这是云香秀所为呢？

　　燕尘光仔细思考，觉得这并非没有可能。但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云香秀对他就更为看重，否则即便是简单的武力限制，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也无可奈何。

　　这意味着燕尘光的未来，前期会相对安全，依附在云香秀身边，甚至能获得一定的利益与权力，但她也会成为自己永恒的限制。而当燕尘光失去价值时，无论那时的他如何风光，云香秀都能轻易解决，而他绝没有反抗的机会。

　　至于是否为云香秀下的暗手，燕尘光还要继续观察分析，首要一点便是云香秀对他的态度。态度越好，给予越多，表现越不正常，可能性便越大。

　　但也存在另一个可能，这个精神体并非是云香秀所控制，而是他的身体受到云香秀额上神光刺激后的反馈。若单纯是一种病症。燕尘光想到了精神病，难道是死亡，穿越加上云香秀的刺激，让他精神出现了异常？

　　燕尘光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治。只希望此界医生，医术高明，天材地宝，能治一切，又有精神修行的法门，助他精神稳定。

　　若并非是病症，而是……

　　燕尘光脱下衣服，抬起手臂，仔细观察着肌肉，忽然有一种错觉涌上心头。他的肌肉纹理，好像发生了一些细节变化，他的力量，似乎在微弱的变强。

　　很明显，他没有这样的观察能力。但他确实感受到了这极小的不同，这会和看见云香秀额上神光的能力有关吗？难道玉人是他金手指的衍生？

　　想到那玉人的模样，燕尘光忽然面色一变，一种恐怖的猜想再也抑制不住。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若真是如此，我宁可是云香秀在控制我，起码她是活生生的，现实可以接触，却和我有一定距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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