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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他日锦衣千人看


  除了榜上有名之人外,全都进入殿试。

  那么天和二年的科举殿试,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可谓前所未有。

  而且考题极为简单,人人都有成为状元的机会。

  如何处置甘惟澧?

  太简单了,绝对死罪,砍了就是。

  问及更细致的话,可以斩首示众,加以凌迟、抄家,诛九族甚是十族....

  处置的方法有一堆,即使考虑到各方面因素,这群各州翘楚,熟读律法,懂得权术,不说做到完美,也能考虑到八九成。

  别说是殿试了,用作乡试考题,十个士子有八个能答个子丑寅卯来。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敢出声。

  甘惟澧死了,淮州党元气大伤,此番震慑下,几年内都不会太嚣张。

  但数量仍在,七成的淮州官员,今日之后可能减少一些,却也绝对有五成。

  这可不是小数目。

  处置甘惟澧简单,如何处置淮州士人呢?

  外州出身的豪门士子,不敢轻易作答。

  即使答的不错,被小皇帝看中,当上状元,也没那么轻松,入朝为官后,还得考虑如何对付淮州党,杀了甘惟澧拉了太多仇恨。

  如果自己身后的势力,不想和淮州党起冲突,甚至可以放弃这位“状元”,没几个月,新科状元可能就不慎落水了。

  寒门士子,更加不敢。

  本就是水上浮萍,恶了朝中占据相当大势力的党派,仕途怎么可能顺畅?

  就相当于你要上山当好汉,贼头子要你杀个人当投名状,但这个人和寨子里的弟兄盘根错节,有亲密来往。

  这能动手吗?指不定晚上睡觉脑袋就掉了!

  无论是贵族士子还是寒门士子,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都没能及时作答。

  尽管心里有百般处置之法,却万般不出口。

  淮州士子可以答,淮州人杀淮州人,属于内部斗争,问题不大。

  可偏偏淮州士子之前都上榜了,没有进入殿试。

  贡院内,鸦雀无声。

  甘惟澧这么个烫手山芋,皇帝杀得,士子杀不得。

  赵政见着不出声的士子们,很是失望。

  只是谏策,不是让你们亲手杀人,这都不敢,要你们何用?

  他不需要单纯的人才,每次科举都能举才,根本无所谓。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对抗淮州士人的状元。

  一把清理乡党的刀,杀了甘惟澧,就等于是和淮州士人完全对立。

  赵政看向陈拾遗。

  陈小兄弟之前有寒门士子在背后,敢砸御赐的琴,有魄力。

  但这时候,孤身一人时,却犹豫了。

  看来配不上御琴,必须把琴收回来。

  赵政在人群中找到池半溪。

  池半溪还是一直跟个小透明一样,很是能忍。

  就连方才所有寒门士子闹事的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队伍最末端,默不作声。

  人人投墨池,撞鲤砚,他站在原地不动弹,只是在金银暴露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赵政很想用池半溪,这个人有才学,有毅力,出身詹州,是詹州唯一的士子,想结党营私的都难。

  好好培养,就是一把利刃。

  可惜,给他机会不中用,忍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能爆发出来。

  以后,也就仅止于此了。

  池半溪这时候,又想起了老师苏半坡。

  南国明镜苏半坡,嘉国的良心。

  苏半坡有良心,所以做官带着感情。

  当年嘉国国君重用新党,要变法,苏半坡觉得变法步子太大,上陈反对,说“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

  他就是发表点反对意见,发了点牢骚,但被变法党有心人利用,说他“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衔怨怀怒”、“指斥乘舆”、“包藏祸心”,又讽刺朝廷,莽撞无礼,对国君不忠。

  说白了,就是变法党见苏半坡名声大,正好拿来杀鸡儆猴,推进变法。

  国君自然大怒,将苏半坡下狱一百零三日,直到一些老臣上谏,百姓写万民书,才免去一死。

  饶是如此,苏半坡也被发配去了詹州。

  放逐詹州,在嘉国刑罚中,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

  后来嘉国变法效果不错,被先帝趁虚而入,灭了国。

  作为苏半坡的弟子,池半溪对这一切自然如数家珍。

  如果他今天答了题,中了状元,他日为官,只怕也要和老师一样,陷入无穷无尽的党争之中。

  寒门士子无依无靠,恶了贵族权臣,后半生必然飘零落魄。

  可是.....

  老师落魄吗?

  发配詹州,将詹州经营的有声有色,落魄却带着笑。

  嘉国都没了,詹州依然在发展,办学,经商,治理民生,一切有条不紊,甚至诞生了他这个举人。

  池半溪一阵恍惚。

  老师,是怎么想的?

  没有因为被党争排挤的落寞,而是重振旗鼓。

  办学教育弟子,一定是想要弟子继承自己的意志,不畏强权,为百姓发声,做正确的事。

  那么,对自己而言,正确的事情是什么呢?

  金榜题名。

  为詹州士子,为寒门士子,开创一条大路。

  池半溪忽然一阵眼明心亮,目光如刀子一般,望着甘惟澧。

  他走出人群,高声道:

  “吏部尚书甘惟澧,弄虚作假,滥用职权.....”

  “理当满门抄斩!”

  池半溪?

  赵政微微颔首,总算是不负期待的爆发了,他平平淡淡一个字:“准。”

  “录为新科状元,甘惟澧的刑罚交由其负责,与刑部交接。”

  而后赵政继续道:

  “还有谁有良策?”

  士子们面面相觑,状元就这么定下了?

  真就这么简单?

  一些人蠢蠢欲动,已经有人开口了,得了状元,顶住了最大的压力,自己跟上,好像也不错?

  就算以后江淮士人找茬,肯定也是先盯着池半溪!

  “诛九族!”

  “杖一千!”

  陈拾遗第二个开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拼了。

  士子们纷纷作答,不过多是寒门弟子。

  越穷,答的越快。

  “录为榜眼、探花....”

  正合赵政的心意,这些人以后,便是池半溪的同党,他喜欢孤臣,但孤臣可没那么容易做,好不容易磨的刀,不能断太快。

  站在最前的陈拾遗,声泪俱下。

  不管经历了什么,这次科举,都是因为他的率先出口,才录取了大半寒门士子。

  他做到了。

  “今日之后,寒门士子,应占天下半席!”

  池半溪已是泣不成声,伴随着这句话,他入品了!

  气劲暴涨,将身上的白袍吹得猎猎,竟是从不入品直接跨过九品、八品,攀升到了七品,若能巩固,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原来是这个半席,倒也能用。”

  赵政莞尔,不是吃席吃一半,朝廷就养的起。

  忽然,池半溪拿出了藏在胸口的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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