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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唢呐一响


  洛邑里不少的赌坊都开了盘。

  绝大多数人,都看好方明镜。

  毕竟是淮州府解元,往年会试前三甲,必有淮州或者江州的解元。

  赵政趁着怀春院一夜,有意无意将题泄给了方明镜,那一票江淮士人,几乎都有练过真题,有一定思路,可以说,只要自己学识不差,金榜题名十拿九稳。

  但他没有押任何人。

  赌徒永远没庄家挣钱,朝廷没有官方赌坊,商少伯那儿有,管他押谁,自己都挣钱。

  春闱连考三天,三天结束后,吏部尚书甘惟澧下令封卷,汇合考官诸人,直接在贡院里当场阅卷。

  贡院甚至有新立的精锐赤羽卫把守,里三层、外三层,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甘惟澧为了防止舞弊,还特意出台了新规定。

  同场考生之中,若是有人能够检举考场之中他人作弊,且为事实,则不论成绩如何,此番会试直接录取,可进入殿试。

  除了防止舞弊外,甘惟澧还费尽心思,保证阅卷的公平公正。

  遮挡考生姓名信息,这些是老规矩了。

  但作弊的花样太多,比如说阅卷的考官,可以事先和考生商定,在文章的第几行第几个字,用一些生涩难懂的字眼,考生根据题目去硬凑,考官发现,就暗箱操作。

  又或是制定一些别的暗号,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了防止这些情况,甘惟澧发动了国子监学子,让那些学子誊抄答题,这一切种种,让他得了不少赞名。

  民间都说甘尚书喝酒醉人不醉心,心里亮着呢!

  甘惟澧确实是一心在保证“公平公正”。

  他想要更多江淮士人金榜题名,壮大朋党,根本不需要多加操作,只需要公平就行了。

  江淮士子的行文和写作风格,很独特。

  经过十多年发育,江淮士子已经占据朝官七成,这些人里又有无数人作为考官阅卷,都是自己人,难道连自家学生写文的风格,都看不出来吗?

  稍稍提上一两笔,就足够江淮士人力压群雄。

  一连数日,贡院终于放出了文告,将于三日后放榜。

  消息一出,洛邑人人翘首以盼。

  不只是来考的读书人,便是京中其他人,也不能免俗。

  洛邑富裕,下注的人实在太多了,上至王候,下至贩夫走卒,都免不得想要过过瘾,多少压个一二两银子玩乐,图个彩头,自然期待无比。

  三日后的清晨,池半溪在怀春院的柴房中醒来。

  为了吃饱,不得不俭用,他甚至都不敢住客栈,身上干净的,只有那一身白衣。

  如此辛苦,但他觉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詹州没有学堂,老师苏半坡来到詹州后,办起了学堂,尽管是被贬谪,却也没有气馁,反而不断改善民生,发宏愿让穷苦人家也吃得饱饭,读得起书。

  虽然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银钱,但学堂总算是办起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大乾修生养息,百姓都富裕了起来,在苏半坡的努力下,詹州又有了院试。

  而他池半溪,就是詹州的第一个院试登科秀才。

  中秀才后,老师苏半坡赠了他半首诗,说进士及第后,再为他补全。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

  池半溪拿出胸口的黄纸,半首残诗,寄托着老师的无限希望。

  尽管老师说,哪日穷困,可以卖了换千金,他也没有动分毫。

  再说了,就算是半坡居士亲笔,也卖不了千金啊!

  不如当作自己的精神信念。

  滔滔沧海,冲不断人气地脉,书生白丁,有志气可破天荒!

  池半溪为此付出了很多,詹州没有乡试,就去别的州府考,远去洛邑参加会试,哪怕经费不足,哪怕路过淮州时被劫,哪怕要去青楼打工,低声下气服侍着他人,他都没有放弃。

  他要做詹州第一个举人,第一个进士,甚至是第一个状元!

  尽管生在穷乡僻壤,也有天下之才!

  继老师遗志,为天下寒门,开一条光明大道!

  破!天!荒!

  “金榜题名,就在今日!”

  池半溪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往南海詹州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贡院已是人山人海,看榜的人比考试的人多,乌漆麻黑一片,望不到头。

  到了吉时,一声锣响,气劲传动,震动天穹。

  有人高唱着:“张榜,放红!”

  大红色,喜庆。

  贡院开了门,赤羽卫鱼贯而出。

  外头再嘈杂,在云气军威的震慑下,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远在千米开外看不见榜的人,也死死盯着红榜。

  人人屏住呼吸,眼睛发直。

  区区一张纸,上头有名者,自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而名落孙山者,十年寒窗,付之流水,人生失意,老婆说不准都要跟别人跑了。

  第一张榜放出。

  三十七个名字,赫然在列。

  士子们开始疯狂搜寻自己的名字,终于,人群中爆发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苍老声音:“我……我中了……”

  声音哽咽,喜极而泣。

  这老头考了三十年,虽然排在后尾,虽然现在中了,也只是贡生,虽然还要等到殿试,才可以成为进士.....

  但终究是中了。

  砰的一响,一气炸开!

  三十年苦读,终于抒发胸中一气,直接从不入品登临七品境界!

  “我中了……”

  “我也中了!”

  一声声高喊,甚至还有激动者,当场昏了过去。

  有欢笑,自然也有泪水,那些自知无望的举人,看见这末榜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便知道了结果,长叹一声,悻悻离去。

  红榜一张张放出,或悲呼或欢笑。

  渐渐有人觉得不对劲,就算自己考不上头名,进不了前十,也能排个中游,怎么就是见不着名字?

  可榜单已经没剩几张了,墙上快没位置了。

  要知道,他们之中,可有不少州府乡试的亚元、经魁,甚至一些小州的解元!

  池半溪倒是相当淡定,他知道自己是会元之才,必然在最后一张榜上,一点都不急。

  最后一张榜,即将揭晓。

  人人屏住呼吸。

  “会元是方明镜!”

  “好像是怀洲府的解元!”

  “岂不是连中两元了??!”

  正巧,方明镜到了。

  有投机之人大叫:“方会元来了!唢呐吹起来!”

  人群自动分流,纷纷敬重的朝方唐镜看去。

  敲锣打鼓,唢呐声适时响起,他们这么热情,方会元给赏钱,肯定也不会小气!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这意思是说,唢呐声不仅吹大喜,也吹大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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