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黛玉先去探望了王夫人，虽说两人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最起码面子上还过得去。

        她临到王夫人屋外时，外面并没有侍候的小丫鬟，而屋内则隐约传来训斥声。

        “我素来最讨厌你们这些媚惑主子的下贱东西，你若是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将你赶出去。”

        黛玉对王夫人训斥什么人并不感兴趣，怕里面的人突然跑出来撞见自己，闹的两方人都尴尬，她便先跺了跺脚，故意发出声音，道：“太太在吗？我来给您请安了。”

        里面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有人掀开帘子，对黛玉道：“太太在里屋，姑娘快请进来喝茶罢。”

        说话的人是金钏，黛玉注意到她的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哭过的模样，想来方才王夫人训斥的人便是她了。

        不过这些事终究不是她要关心的，因此只在心里想了片刻便抛诸脑后，随金钏进了，向炕上的王夫人道：“给太太请安，太太近来身体可好？”

        王夫人笑道：“托你的福，一切都好，今儿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空过来？”

        黛玉诚实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瞒太太说，我今儿来是为了特意见政舅舅的。”

        王夫人有些意外，“你舅舅现下在工部行走，并不在家。”

        黛玉笑道：“舅舅日理万机，所以我才来太太这提前参拜一声，倘若舅舅回来了，还望太太知会舅舅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与舅舅商议。”怕王夫人不当回事，她又补道：“事关宁荣两府的声誉，太太可千万让舅舅腾出一点时间见我。”

        王夫人不知她有什么大事要与贾政商议，但见她神情严肃，也不敢推脱，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舅舅晚上便到家了，你留在府中吃顿便饭，再和府里的姑娘们说笑片刻，及至晚上不就能等到你舅舅了吗。”

        黛玉想了想，笑道：“这也行。”

        “对了。”王夫人突然问：“昨日凤丫头说的智能儿与你可有关系？”

        黛玉表情微敛，道：“说起这个，今日一早，二嫂子着家仆去堵我的门，太太可知道？”

        王夫人眉头一皱：“她竟做这样的事？我一点也不知，她是为什么堵你的门？”

        黛玉叹气道：“为了智能儿。”

        王夫人道：“智能儿是馒头庵的人，净虚师父找了她许多天，你哪里若是有人，还是还给她为好。”

        黛玉道：“我原先是不认识什么智能儿的，直到净虚师父亲自来了，我才知道身边的冬云丫头便是智能儿，我想着人家师父既然来了，我哪有霸占着人家徒儿不还的道理，正要将冬云还回去时，谁知那丫头哭着闹着，竟是宁愿死了也不肯和净虚回去，太太可知是为何？”

        王夫人想也不想便道：“必是小丫头贪恋红尘俗世才不愿回，这样的丫头一肚子歪心思坏心眼，既然已经入了佛门，便断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净虚最后可带着她走了？”

        黛玉听闻她这一番话，觉得她虽信佛，却信的愚昧又固执。

        她解释道：“那丫头并没有什坏心眼，只是馒头庵里混乱不堪，她待不下去，这才偷跑了出来？”

        王夫人皱眉道：“馒头庵乃佛门圣地，能有什么混乱事？”

        黛玉便将冬云所说的情况都讲了出来，王夫人听罢气的浑身发抖：“净虚，芹儿，真是太放肆了！”

        黛玉连忙低声道：“太太先莫急，此事也只是冬云的一面之词，到底怎么样还需要自习调查，这也是我要找政舅舅商议的事情。”

        王夫人总算明白了那句“事关宁荣两府的声誉”是什么意思，连忙拉了她的手感激道：“好姑娘，多亏你还为我们找想着，凤丫头性子强势刁钻，若有为难你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我帮你去训斥她。”

        黛玉立马做出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太太总算知道我的好了，我虽姓林，可我母亲却是老太太的亲女儿，我身上也流着贾府血脉，我这心里更是尽十分的心为府里的人着想，可琏二嫂子却因琏二哥被革职一事怨恨我，始终与我过不去，今早说是为了智能儿堵我的门，可智能儿算什么大人物？哪里值得她那么大张旗鼓，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为难我嘛，可太太您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咱们女子谁有本事左右政事，革职的圣旨降下来我是一点也没办法的。”

        说着那眼泪便向断线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王夫人见她哭的伤心，又听她说的真心实意不似作假，心也跟着软起来，“好姑娘，都是凤丫头心眼太窄了，你千万放宽心，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我在，断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黛玉继续哭着，王夫人又劝了许多话才止住了她的哭泣，不多时便到了午饭时，王夫人留她吃饭，她也不推辞，吃过饭后借口去大观园里和姊妹们说话，便离开了。

        黛玉本想去找宝钗说说话，路过怡红院时却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听声音像是晴雯，黛玉好奇，便走至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像里张望。

        只见晴雯在院里哭道：“我原是为你着想，你却反说我的不是，既然这么不喜欢我，怎么不一棒子将我打出去？”

        对面站着的宝玉解释道：“我哪里说你的不是了，只是劝你以后不必如此，既能让你少操些心，也不至于冤枉了别人。”

        晴雯哭道：“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那个小丫鬟，那丫鬟容貌丑陋偏还来勾引你，我双眸雪亮一眼便能看穿，哪里会冤枉人？那个林黛玉教训了我一通，没想到二爷也跟着教训我，可怜我一片忠心都喂了狗。”

        原来还是为了上午的小丫鬟生气，晴雯那时负气跑开后，本想将黛玉教训她的事告知宝玉，指望他能安慰自己两句，谁知宝玉在探春哪里玩耍，及至他下午回来说及此事，却并未得到一点安慰，反被宝玉责怪自己冤枉人，加之袭人在一旁时不时帮腔，更让她气了，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旁边的袭人劝道：“好妹妹，二爷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行事莽撞，日后容易得罪人。”

        晴雯又冷笑道：“他有什么意思教他自己说，何必你在这里做传话的人？”

        宝玉气道：“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让她传话又怎么了？”

        晴雯听了更气：“我也是做丫鬟的，她也是做丫鬟的，怎么你们两个成了一伙的，我到成了外人。”

        袭人劝道：“没人将你当外人，我们只是想让你消消气。”

        晴雯并不领情，讥讽道：“你和我是一样的身份，什么时候和他成了‘我们’？哦，也对，你是迟早要做姨娘的人，所以提前抬了自己身价是不是？”

        袭人被她说的又气又羞，偏还没有她牙尖嘴利的本事，只能紫涨了脸皮，手足无措的杵在原地。

        宝玉也被她气得不轻，怒道：“袭人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用不着这样跟她过不去，听你对我们怨言这么大，我干脆回禀了太太将你送出去，免得你看我们心烦。”

        晴雯没料到他真狠心要赶自己出去，当即惨哭道：“你不想看见我不用赶我走，我一头撞死在这就省心了。”

        说着就真把头往墙上撞，袭人并麝月几个丫鬟连忙去拉她，宝玉也被她唬得变了脸色。

        黛玉在门外冷笑一声，随即一把推开了门，扬声道：“你即便要死也别死在怡红院，这大观园是为元妃娘娘省亲时用的，若是沾了血岂不晦气？”

        众人被她的话镇住，都忍不住扭头去看她，就连晴雯也暂时停住撞墙的动作。

        黛玉路过宝玉时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连个丫鬟都治不住，以后还怎么治家治国？废物！”

        随后走到晴雯面前，淡淡道：“你这模样生的好，所以宝玉以前才多纵着你，但凡事有个限度，过了线，可就容不得你在放肆了。”

        转而冷声道：“都别拉着她，她要死便随她的意，只是要她先签个字据，说明她是自己寻死，出了人命与你们贾府没有半点干系，袭人，去拿纸笔来。”

        袭人向来是个老好人，且晴雯又是从小一起相处的姐妹，多少不忍心真让她签字据，便道：“晴雯只是堵了一些气，不是什么大事，姑娘别放在心上。”

        “都骑到宝玉头上了还不是大事？”黛玉冷眼瞧她：“你不用再说什么劝解的话，若是使唤不动你，我亲自去拿就是了。”

        袭人被她瞧得脊梁发冷，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转身进屋拿纸笔去了。

        宝玉在一旁弱弱道：“林妹妹……”

        黛玉斜睨他一眼，“只管看着不准说话，否则我将你们院里的事告诉太太去。”

        宝玉明白王夫人一旦知道了这里的事，势必会将晴雯直接赶出贾府，他方才要回禀王夫人，只是希望晴雯暂时离开怡红院而已，并不想她永远离开贾府，此刻听了黛玉的威胁，果然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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