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翟南道：“若只是个可怜人也就罢了，就怕她是犯了事跑出来的。”

        “应该不会吧，她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姑娘能犯什么事？”

        “多留个心眼没坏处，回头你和雪雁再仔细问问她。”

        说话间，李石头端来了烹好的茶，用茶盖碗到了一杯，屋内顿时清香四溢。

        翟南啧啧赞叹：“好茶。晚上想吃什么？等会我去做。”

        “这么冷的天，吃火锅最暖和了。”

        翟南好笑道：“自从咱们开了火锅铺子，你是早上也吃晚上也吃，吃不腻啊？”

        “火锅的食材那么多，我吃腻了这一种便换另一种，怎么会腻？再说火锅做起来只需一锅汤和一些生食材，做起来也简单。”黛玉起身道：“你看了一天的铺子，坐着吃茶歇息吧，我去做火锅。”

        翟南忙站起身拦她：“别，那小尼姑还在你屋里，你去看着她，我去做火锅。”

        “好吧。”黛玉想着小尼姑，便任他去了。

        翟南走后，她转身回了卧房，小尼姑已在雪雁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

        “这袄子暖和吗？”黛玉问道。

        小尼姑点点头：“暖和。”

        雪雁立马说：“当然暖和了，这可是姑娘今年给我做的新袄子，我自己也才穿了一回。”

        小尼姑忙行佛礼：“谢谢雪雁姐姐，谢谢姑娘。”

        雪雁看了一眼她行礼的模样，笑道：“你行礼的时候动作标准，想来不是无名庙里的野生姑子，我们把你救醒了，也给你吃了粥喝了药，你还不老实交待身份来历！”

        小尼姑一听她质问，忙又缩手缩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在两人注视下，显然不可能躲起来。

        “我就是个野姑子，没有什么身份来历。”

        雪雁冷哼一声，道：“我是不信的，这寒冬腊月的，你若是野生姑子，就该在野外找个破庙想法子过冬，断不该跑来城里，即便跑到了城里，也断不该跑到这几条街附近，我们这几条街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各门各户都有小厮守门，你这样寒酸的姑子，即便是化缘，至多是守门小厮给你几个铜钱或一碗饭，除此之外是断断进不了富贵人家的门的，既进不了人家的门，你又何至于在此逗留，以至于翻我们家墙头，还饥寒交迫晕倒在我们家墙下？”

        雪雁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连黛玉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道这小姑娘从扬州回来后竟开窍了，实在可喜可贺。

        小尼姑稍微有些红润的脸色，在雪雁几句话下迅速变白，她双唇颤动着，似乎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

        雪雁便转身对黛玉道：“姑娘，这个小尼姑不是个老实人，咱们可别引狼入室，还是快快将她交与官府吧。”

        黛玉看了一眼小尼姑，柔声道：“好。”

        她一个“好”字刚落，小尼姑便扑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给两人磕头：“求姑娘和姐姐开恩，我不是什么恶狼，也并没有犯什么事，而是从馒头庵偷跑出来的，在附近逗留只是为了见一个人，翻姑娘家的墙头，也是因为饥寒难忍，想寻个地方躲避寒风罢了。”

        雪雁和黛玉连忙拉了她起来，都道：“你既要交待，便坐下来慢慢说，不用下跪磕头。”

        她二人将小尼姑拉到凳子边坐下，雪雁问：“你法号是什么？”

        小尼姑低声道：“智能儿。”

        “智能儿。”黛玉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笑道：“这名字好生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又问：“这附近几十户人家，你怎么独独翻我们家墙头？”

        小尼姑垂着头低声道：“正如姐姐所言，附近都是富贵人家，各门各户都有人把守，唯独姐姐这家无人看门，贴着门板探听了半日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还以为这户宅院无人居住，便大着胆子翻过来，想找个屋子暂躲寒风，谁知四肢冻得太厉害，那墙头又有积雪，我脚下一滑，便摔了进来。”

        雪雁笑道：“我们院里人少，统共只有东家、姑娘、我和一个小厮住着，你听不到动静，是因为东家去照看生意了，我和另一个小厮则在堂屋听姑娘说话。”

        黛玉笑道：“几十户人家独独摔进了我家，想来也是缘分了，只是我听你说，你是从馒头庵跑出来，这馒头庵是贾府的产业，贾府的王夫人和老祖宗笃信佛道，你若要在附近探望一个人，怎么不先去贾府投宿？反而在外面忍饥挨冻，弄的这样狼狈。”

        雪雁道：“原来是贾府的尼姑，那敢情好，等会我知会贾府里的人一声，让她们派人送你回馒头庵。”

        “不可不可。”小尼姑急得又跪了下去，她只跪着说不可，任凭黛玉和雪雁如何询问，她都不在多说什么，只一味地垂头流泪。

        哭得那样可怜，反倒让黛玉两人不好意思再问。

        正当这边无话可说时，外面传来了李石头的声音：“姑娘，雪雁妹妹，东家已弄好火锅了，快出来用饭吧。”

        黛玉便对智能儿说：“和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智能儿不久前已吃了一碗白粥，又忧心黛玉会将自己的事告知贾府，现下并没有胃口，便说不吃，即刻要走。

        黛玉道：“外面正飘着雪，你能走了能去哪？不如你告诉我你要探望的人是谁，我帮你打听打听？”

        智能儿泣道：“不必，我已看过他了。”

        雪雁皱眉道：“你既看过他了，还不安心回馒头庵？”

        智能儿苦涩道：“看了一眼，总想再看一眼。”

        雪雁道：“既然想再看，那便去看好了，难不成还有人拦你？”

        她话音刚落，智能儿稍稍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黛玉是经过儿女悲情的人，现下见她神色凄苦，心里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叹道：“看来是有人拦你了，既然这样，你也需好好想想以后的事，你心里牵挂的人若是同样牵挂你便好，若是个薄情寡义的，你也自当了断才好。”

        一席话说的智能儿更加伤心，雪雁却听的云里雾里，“姑娘，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黛玉点了点她的脑袋，“听不懂是好事。”

        随后又对智能儿道：“你不用急着走，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两日，养好身体再离开也不迟。”

        言罢，便带着雪雁离开了。

        走到堂屋里，火锅里的热汤已沸腾起来，翟南正往碗里盛着汤。

        “怎么来的这样晚？我都打算让石头再去喊你一声了。”

        黛玉道：“和小尼姑说话呢，说的多了，一时忘了时间。”

        翟南：“可问出什么话了？”

        “问出了，她说她叫智能儿，馒头庵里的人。”

        “智什么？”翟南盛汤的动作一顿，满脸惊诧。

        “智能儿。”黛玉重复了一遍，道：“馒头庵是贾府的产业，里面的姑子有时会进贾府走动，我乍一听她的名字时便觉熟悉，却又想不起她这个人，想来是我在贾府里也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没见过这个人罢了。”

        翟南摇头叹道：“没想到竟是她。”

        黛玉笑道：“听你这话，你竟认识她。”

        翟南将碗里的菌汤递给她，让雪雁和李石头也落了座，才道：“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过她的事罢了，我问你，她此来是不是为了看一个人？”

        黛玉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翟南笑道：“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

        “那倒是，谁也比不得你神通广大。”然后又问：“她要看望的人是谁？”

        “宁府里秦可卿的胞弟——秦钟。”

        “竟然是他。”黛玉皱眉道：“智能儿曾随老尼姑到贾府里走动过，秦钟因和宝玉相交，也是自由出入贾府，两人应当是在贾府相识的，只可惜智能儿佛门身份，恐怕难成眷属。”

        “他们俩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秦钟父亲古板严苛，哪里会允许自己儿子和一个尼姑在一起，且世俗将佛门抬得太高，都认为佛门子弟各各都应该四大皆空，谁若是有点儿女私情，便要被人强加个玷污佛门圣地的罪名，智能儿自小便在馒头庵做尼姑，幼时不知男女之情，如今大了，和秦钟生了情谊实属正常，只可惜世俗陈规不能容他们。”

        黛玉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该帮帮她才是。”

        翟南：“你想怎么帮？”

        “简单，智能儿不是想见秦钟嘛，我便偷偷将秦钟唤出来，让他俩见一面便是了。”

        “若是这样便好了，只怕秦钟现在已死了。”

        黛玉惊诧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死了？”

        翟南：“秦钟从馒头庵回来生了病，缠绵病榻，智能儿跑过来看望他，结果被他父亲发现，遂将智能儿赶了出来，他父亲又因此事气死了过去，死了父亲跑了心上人，秦钟又羞又愧，便一病不起了。”

        黛玉垂头想了想，忽而一拍桌子，“坏了，她方才说已看了想看的人，今日又晕在咱们墙头下，这么联想起来，恐怕是她去见了秦钟，后被他爹赶了出来，也不知她被赶出来几日了，若是时间短，秦钟或许还没死，若是时日长了，恐怕秦家小子已命丧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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