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在此之前，贾琏还未与柳湘莲结交，因此并不知此人手段如何，现下见他大言不惭教训自己，不免恼怒，喝令身边的仆从，“来人，将这等狂妄之徒拿下，我要亲自敲烂他的脑袋。”

        于是众仆从纷纷拿着棍棒围上来，柳湘莲指尖轻弹利剑，冷笑一声，提剑便杀上去。

        翟南急忙在身后喊他：“柳兄，教训即可，不可伤人性命。”

        而后跑到黛玉身边，将她又往远处拉了拉。

        黛玉见他赶来欣喜非常，问：“可是雪雁找到了你。”

        翟南点头：“那小丫头也算机灵，我在外见林府青天白日突然关上了门，怕你在里面出事，便让雪雁去官府那边喊人，自己带着柳湘莲先翻墙而入。”

        黛玉偏头望了望与贾府众人打斗的柳湘莲，见他或进或退，身形闪没不定，一把长剑在太阳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即便被众仆从围着，动作也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不见丝毫狼狈和不敌，一看便是顶好的练家子。

        黛玉道：“我前世也听过柳湘莲的名号，只是不曾得见，没想今日竟见了他，只是不知你从哪里寻来了他？”

        翟南笑道：“这事也巧的很，我那日打点好金陵的杂事，为求尽快赶上你，便乘了一艘运货的大船，恰在船上遇上了他，他自称江湖之人，浮萍浪迹，又好结交朋友，我想着自己在扬州无根无底，身边要是没有个厉害人物，纵使有心帮你也无力，便想办法与他攀谈起来，将我此行的目的和你家的遭遇告诉了他，又恳请他来扬州坐镇，若是一切无事，便用不着他出手，若有意外之险，有他在也无需怕了，他也是个爱帮人的热心肠，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黛玉松了一口气，“有他在，我算是能放下心了。”

        她偏头再去看战局，过了片刻，不由得皱起眉，“真是奇怪，我虽不是练武之人，但看柳湘莲动作间游刃有余，分明有无数次机会打退周围的仆从，可他却偏偏放弃进攻，一味防守，这事为何？”

        翟南解释道：“你忘了我方才说的？”

        “什么？”

        “我已让雪雁去请官府的人了，以柳兄之能对付这些仆从当然轻而易举，但官府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若是他们一推门，见到贾府人一个个都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我们却好生生地站着，岂不让官府之人误会我们霸道行径？现在收敛些手脚，等官府来了人，我们装装可怜的模样岂不好？”

        说话间，前院里传来些许吵嚷之声，下一刻，便有人踹开了通往这里的角门，一名头带乌纱，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并几名带刀衙役，站在角门处望过来。

        柳湘莲早已注意到了踹门的动静，脚步一退，故作被人踹了一脚的模样，自己向后飞扑出去。

        翟南赶紧上去扶他，“柳兄受苦了。”

        柳湘莲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众仆从见他扑倒在地，还以为他不中用了，连忙赶上来要再给他几棍子，被那位头戴乌纱不知名的官员喝道：“住手！”

        几名带刀衙役训练有素地围上来，将包括贾琏在内的众仆从围住。

        雪雁从官员身后跑出来，扑向黛玉怀里，哭道：“姑娘没事吧。”

        黛玉抱着她安慰道：“我没事，多亏你跑出去搬了救兵。”

        那名官员看了看混乱的场面，目光最终落到老管家身上，老管家连忙上前一拜：“李大人真是及时雨啊，若是再晚一步，林府恐怕就要被人拆了。”

        李大人扶起他，道：“我来时已听了小丫头告知我原委，林大人不过昨夜刚去世，林府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人悲痛，我既来了，便要调停这件事，还请您老先带着府里的千金小姐回房，等我先教训了这些横行霸道的人再说。”

        老管家答应了一声，连忙带着黛玉回避，翟南和柳湘莲也被赶出了别院。

        众人回了后院，围坐在院里的石桌边，彼此介绍了一番后，黛玉便问：“李大人是哪号人物？”

        老管家道：“是府衙的李大人，往日与老爷有些交情，姑娘常在后院玩耍，因此不曾见过这人。”

        黛玉皱眉：“这人来了不说惩戒贾琏，只说调停二字，看来也是惧怕宁荣两府的权势，不敢得罪贾琏，现在让我们都回避，他自己和贾琏待着，不知和他说什么谄媚话呢，我们恐怕请错了人。”

        红楼里并未详说扬州的事，翟南也无从判断来人是好是坏，心里默默想着最坏的打算。

        柳湘莲一拍桌子，天不怕地不怕，“怕什么，若是讨不了公道，你们随我浪迹天涯便是，贾府的人再霸道，也没本事大海里捞针捉我们。”

        黛玉笑道：“谢谢柳郎君的好意，只是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浪迹天涯的好，我还有食肆和百亩的田地要打理呢。”

        老管家道：“李大人素日和咱们老爷有些交情，且为人正直，应当不至于帮着贾琏害我们。”

        柳湘莲收剑入鞘，道：“我去别院里探听片刻，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说着便起身离开，过了片刻又气冲冲地回来，怒道：“我刚翻上墙头，便看见他俩坐在凉亭里把酒言欢，那桌上的菜都上了不少，林姑娘说的不错，那李大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老管家道：“你可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柳湘莲：“凉亭四面无遮挡，且视野开阔，我在近处找不到藏身之地，只能蹲在墙头远远看着，因此听不到声音。”

        老管家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可妄下定论，咱们在观察观察吧。”

        “大家也不用在这胡乱猜测，只等李大人吃饱喝足过来找我们，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黛玉笑道：“他们在凉亭里喝酒吃饭，咱们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柳郎君和翟先生又是第一次来府上做客，不可怠慢了二位，你们二位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小菜端来。”

        翟南连忙道：“让我去吧，我本是个厨子，做饭做菜还是我拿手。”

        黛玉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虽然也跟着他去过贾府的几次厨房，但都是在旁观看，从未亲自动过手，若是让她做饭，翟南真怕她将厨房烧了。

        老管家按着两人，笑道：“你们一位是府上的姑娘，一位是客人，哪里有你们动手的道理，林府虽然人少，但也不至于连个做饭的厨娘都没有，等着我去厨房知会一声，稍后便能端来饭菜。”

        两人最终没有拗过老管家，任他去了，片刻后便有婆子端上酒菜，众人吃菜喝酒，顺便听柳湘莲说他四处游历遇到的趣事。

        如此过了一两个时辰，他们这边吃饱喝足，后院的门便被推开了。

        李大人独自一人前来，先对老管家抱拳一礼，道：“先为我介绍这几位朋友吧。”

        老管家一一介绍黛玉，翟南和柳湘莲。

        三人也都上前拜过李大人。

        黛玉先开口笑问：“李大人和我二哥哥把酒言欢可尽兴了？”

        李大人无奈道：“林姑娘不要笑话我了，这件事碍于宁荣两府的颜面，并不好解决，我方才说了许多好言好语，才将贾琏暂时劝住，咱们如今聚在一处，可要想个妥帖的法子，既能驳了贾琏的贪心，又不至于和贾府真的闹僵。”

        翟南让婆子们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对李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大人坐下说吧。”

        李大人敛袍坐下，肃然道：“我有上下两策，下策便是让林姑娘交出林大人的遗产。”

        黛玉断然否决：“贾琏为了钱财去我父亲卧房与我父争吵，致使我父亲提前病逝，事情已闹到这个地步，我便是拼个玉石俱焚，也不能如了他的意。”

        李大人笑：“那还有上策。”

        黛玉：“大人请说。”

        “我方才灌了贾琏不少酒，从他口中套了许多话，知道荣府现在当家的乃是次子贾政，贾大人目下正在工部当值，为人又清正，若想守住林大人的钱财，势必要得到贾政的支持，我想着修书一封与贾大人，将这件事的原委告知他，兴许能解决此事。”

        翟南道：“还要告知贾母，她是贾府最疼林姑娘的人。”

        黛玉想了想，皱眉道：“政二舅和老太太都是一家人，也不能将希望全寄托于他们，尤其是老太太，她早便知道我父亲的钱财，只是大概没想到贾琏会这样逼我，加之王熙凤天天在她耳边叨叨，难保不说软了她的耳根子，反过来帮着贾府一大家子逼我。”

        李大人道：“听林姑娘这样分析，心里可是另有信托的人了？”

        黛玉抿了抿唇，轻声道：“确有一人，只是不知可说不可说，也不知我想的对不对。”

        翟南鼓励她：“没关系，我们现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大胆说出来。”

        黛玉伸手沾了茶盏里的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了一个“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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