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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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主宅,一中年男子急匆匆来到书房,见书桌后的主人面露不虞,便猜出他已经知道了那些市井流言。
“大兄……”他面色焦急。
大司空头也未抬,只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欲言又止:“也罢,是我教子无方。”
见状,大司空胞弟干脆就此坐在下首:“大兄何出此言?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嘛,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呼朋唤友、邀美举宴。季举……还是一介少年人,不过是现在处事还轻狂些罢了。”
大司空摇摇头:“他都是娶了妻做了父亲的人了,算得上是什么少年人!”
他将头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食指在扶手上轻敲,一下又一下:“你也不用再为这逆子说话了。自从两年前新妇难产去世,眼看着他就缺了人管束,成日里不务正业,越发放浪形骸——倒是让他还博得了个才子的名声——姑且也算他养望了吧,也好出仕,从此一洗他身上浊气。”
“可这才离开多久,就故态复萌,偏生还是在陶氏眼皮子底下犯下的。这不是上找着给人送把柄吗?”大司空不由咬牙,“蠢货!”
“也怪我。”他面露疲惫,“自从我连失三子,且俱是早夭而亡,到头来一把年纪了,膝下才只余下这么一个儿子,难免是对季举溺爱得过分了——才让他如今年至弱冠,还心性不定,自视甚高。”
“他就是仗着有我这个老子给他收拾首尾,才如此不知收敛!”
“而且随行的不单是陶家人,少司马性烈如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待……他回来了之后,就让家里对他严加管束;起码,也不能蠢到面对陶家这等夙敌之时,还大包大揽!”
他一声长叹:“我竟不知……他已嚣张如斯。”
大司空胞弟闻言,只能点头称是。
“此事就这样吧……行宫那边情况如何?”
座下之人这才正色:“小弟近日刚收到来信,说是皇帝令三卫换防,由郭常侍连夜回宫亲自监管。”
“咦?他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大司空眉头皱起,“上一次虎贲军换将就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派人去查探。对了,宫内呢?”
“一切如常,就是……宫里的王荣华扬言想要见识见识贵妃。”
“嗯?王氏的那个小姑娘?我从前倒也见过她几次,是个……”大司空斟酌着用词,“挺活泼的小姑娘。虽然人骄纵了些,但门第显贵,学识也不差。哎,陈氏的小皇帝始终不让人近身,如今起来的贵妃说到底还是寒门一党——他这究竟是不是见色起意,尚是两说啊。”
他胞弟表情犹豫:“大兄,可是要我们……助王荣华一臂之力?”
“不用,”大司空模棱两可道,“见机行事吧。”
见胞弟面露踌躇,他又放缓颜色:“我当然知道,近些日子有关季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确实是让家族蒙羞了,我也难辞其咎……罢了,待此事告一段落,我再让那个逆子给你倒酒赔罪!”
他眼神落在面前人身上,感叹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谈不上谈不上,大兄才是!大兄日夜殚精竭虑,也是为了我陈氏一门……”
就在两人上演感人至深的兄友弟恭场景时,陈一也刚接到一封信,上面写的正是建邺的消息。
余光瞥见一个绯衣身影蹁跹而来,他随手就将纸张扔到了河里。
身后跟着两三个侍女的王攸宜过来时,就见陈一先是转身吩咐了一句,然后两人附近的宫人退了个一干二净。
荷花溪亭名副其实,正是修筑在一方溪湖中央,接天的莲叶荷花中,自池边生出一圈白色方石板桥围绕出一个空白的圈,然后从这一圈雕花栏杆中间又开了一条曲折的小路,于中央立着一矗精巧的同色八角亭。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早晨,陈一的装扮也与平常一般,他乌黑的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巧的青玉发冠中,从玉冠两边垂下天青色的丝质冠带。
他懒洋洋地坐在微风里,小半个身子浸在阳光里,眼神微眯,神态放松。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无害。
陈一没怎么动弹,只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王攸宜虽对他挥退左右的举动有些狐疑,但当下毫不迟疑地提起裙摆走上前去,和他坐到了一处。
陈一表扬地睨她一眼:“我就知道,你得来找我。”他的表情有些幼稚的得意,“不需要我说,就自动坐到我身边来了。”
王攸宜:所以?他们两个一大早上的没事儿干就是在这里一起晒太阳吗?
陈一不再说话了,王攸宜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清晨的温度稍低,阳光正好,不冷不热,舒适极了。荷花幽香,水气清甜,还夹杂着鲜果的甘甜……
咦?鲜果?
王攸宜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鼻子嗅到的香味,瞄向面前的石桌。
陈一瞧着她不着痕迹地咽口水,眼神带笑,手指一动,将果盘向她的方向自然地推了推。
给我的吗?王攸宜用眼神发问。
陈一也用眼神给予她肯定的回答。
这,这不太好吧?
王攸宜摸了摸自己刚吃完早饭的肚子,对它说:你要冷静,嬷嬷教了你这么多年,要注意饮食,节制饮食——你是想长胖吗?
可是真的好想吃啊。内心里另一个王攸宜冷漠脸。
陈一突然说:“你想吃就吃啊!”竟有些生气的样子。
旋即王攸宜理直气壮地拿起果子:这可是他逼我吃的。
不好让陛下干看着,王攸宜试着找话题:“妾方才看见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离去——陛下可是有紧急公务在身?”
陈一姿势懒散:“无事。左不过建邺有些杂碎又在乱吠。”
王攸宜听了心头一跳,方才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陛下可有烦心之事,不妨说与妾听,说不定还能排解一二呢?”
陈一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王攸宜险些怀疑他已然洞穿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她连忙又捏起一块果子:“陛下,怎么了?”
“看见刚才孤扔的那张纸了吗?”他用眼神示意河面。
“……看到辽。”
事实上,王攸宜一来就看见了皇帝似扔了什么东西的动作,坐定之后,湖面上孤零零那么一团飘着,只是皇帝不提,她自然也就装出看不见的样子来。
王攸宜额头一凉,原是陈一倾身过来,轻轻用下巴戳她了一下:“是张氏的那老匹夫,又蠢蠢欲动想要和其他人勾勾搭搭,那孤就如了他的愿,给他个教训。”
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飞扬。
王攸宜有些想笑,转念一想,却忍不住揪紧了他垂落案边的衣角:“陛下,妾听闻……大司空虎视眈眈,蓄谋已久——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陈一笑起来:“那倒是——不过话虽如此,想来贵妃也没少听说过陈王谢李、张源周陶的偌大名声。”
王攸宜点了点头。
他轻轻哼了一声:“这所谓的上等士族,还只是活得最久的那几个。子曰老而不死是为贼——想来他们是没有这个认知了。”
毒舌完毕,他又评价道:“何况天下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几百近千年下来,其势力盘根错节,还有官官相护,更是曾嚣张放言‘纵朝代更迭,然世家永立!’他们一个一个,就像饿死鬼一样,抱着祖上传下来的所谓荣光门第死不撒手,自以为高人一等,不可一世——浑然忘了推到几百年前,自己也是现如今他们看不起的寒门低户。”
“晋惠帝一句‘何不食肉糜’,足以将之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生永世,而世家,同样世世代代趴在百姓身上吮人血肉罢了——皇室亦如此,一如夙昔的‘天下苦秦久矣’,自会有‘英雄’揭竿而起。”
谈起朝代的灭亡,甚至是自己家的皇室,他语气轻描淡写。
陈一低笑:“眼下,在众人看来,孤似乎也是处境堪忧啊。”
“——爱妃,你害怕吗?”
王攸宜钻到他怀里,仰起头来,不答反问:“那陛下怕吗?”
陈一想也不想,语气冷酷:“乱臣贼子而已——杀了便是。”
“天下承平日久,凡国泰民安,未曾生乱。他们想要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且还差得远呢。”
“当年我外祖西京郑国公,忠烈满门,不过是因为力主抑贵,又挡了他们的道,而遭邺下李氏、渭水源氏集体坑杀,于是十万大军埋骨异乡,多少百姓妻离子散——直至今日,表面上仍与世家毫无干系。”
他冷冷道:“多少人死了,或贵或贱,于他们而言,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了然无痕。安分守己,还是掀起一场叛乱,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生意而已。”
王攸宜闻言悄悄搂紧了他的腰,声音低不可闻:“陛下……其实也很温柔吧……”
“嗯?”他没太听清。
“妾是说,陛下……会是个好皇帝的。”她大大方方地冲他笑。
陈一定定看着她:“说你傻你还不信。”
“……我又怎么傻了?”气氛正好,男主角本人突如其来这么一句,王攸宜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
陈一揉着她的头发:“你以为陷害你全家的又是什么人。你祖父傻,但是好歹在成祖手底下,”他称呼自己的祖父为“成祖”,毕竟他心里是着实佩服着这位皇爷爷的,“后来死得虽然早了些,但也省的了后来看见先帝就心口痛。你爹也是,都被你祖父教傻了——也不看看,先帝是成祖那块料吗?”
“你父亲的死,你以为是谁做的?你王家,不过是世家借力的一块跳板,以做到杀一儆百,惩前毖后——没有你王家,还会有他张家、孙家。”
“世家集体默认了三皇子的那场戏,甚至就连三皇子当初怎么想到的,幕后也难说不是他们的手笔——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清洗后宫?”
“——也许还余有一二良善吧。不过,算他生不逢时,命短。”
王攸宜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人聪明,哪怕少时得父母看重,教了她些许人情世故,这些年又在深宫之中如履薄冰,但毕竟避居一方,没见得多少世面。
她自觉已经尽量把人往坏处想了,也曾发了狠地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但事到临头,她其实已经悲哀地认识到,自己似乎除了无用的美貌一无所有,偏又凭之苟活。
脸上倏地一热,是陈一俯身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王攸宜只听他语气中带着她耳熟的得意,叹息道:“算了,你这么笨。不过就像以前一样,你只要告诉我,我可以搞定。”
一时间,她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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