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顾玉溪的学习之路并不算顺畅。在过去的高一和大半个高二，她毕竟荒废了太多，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把成绩一步一个脚印地提上去。

        一开始她专攻数学。但伴随着所学越来越多，对综合运用的要求越来越高，相关出题也越来越频繁，顾玉溪的数学成绩反而下滑下去了，只勉强不让自己掉下三位数的程度。她认认真真听课，频频利用休息时间大量刷题，课间课后问老师，问同学，问男友……用了经近半年的时间，慢慢拔高自己的数学测试卷分数，到后来高考前的一个月，才终于将之稳定在135以上。

        然而顾此失彼，在这期间沉迷数学不可自拔的顾玉溪，到头来才发现，本如鱼得水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反而下滑了一些，吓得她又赶紧增加了相关的练习时间。

        而文综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为了好得分，她死记硬背，花费了大量时间，自以为把课本掌握得七七八八，做题时信手拈来不在话下；然后做完试卷，被老师批为回答不到点子上……

        高三的那个夏天，本就因为天天熬夜复习，睡得很晚的顾玉溪，更是一度愁得躺下后睡不着觉，就连头发都不那么想洗了。

        有那么几次，她早上六点自动睁眼从宿舍的床上醒来，然后就这样张着眼睛，盯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天花板，大脑空空地发呆，一动不动，拖到宿舍里的所有人，一个个洗漱收拾完毕，渐渐走光；一瞬间，她只想就此抱着舒适的棉被，在这个安静的小角落里，直接躺到地老天荒。

        ……哎，当然，这些只是幻想而已。最后，顾玉溪当天的晨跑差点迟到，还把自己搞得比平时更加手忙脚乱。

        陈一自己也不例外，一样忙忙碌碌。

        在高手齐聚的市一中，年级前三地位的维持，也是要耗费心血的，时不时是能拿个第一，但一个不留神，下次就被人杀回来了。

        本来单凭他的成绩，拿到保送是不成问题的。但同期的各大学神，履历也实在惊人，从高一就开始参加各种省赛国赛世赛，各种技能证书层出不穷，获得过的名次和奖杯一晒出去，简直能把人眼亮瞎。

        即便如此，陈一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只不过确实有点悬。

        陈一其实无所谓，想着既然自己有实力能上top1的话，保送资格这种东西，也不一定非要争到手。因此陈一在班主任老师饱含着惋惜又期待的眼神中，在办公室受到了好一番勉励。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女友偶尔低落的情绪，除了继续默默地关怀和打气，还向111求助，被后者慷慨地提供了长期被宿主放养以来，积累打分罗列的美食榜，让陈一得以为女朋友给予了更多好吃的，来帮助女票快速回复心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凭111那个虚拟体，前前后后那么多的甜点零食，都是被吃到哪儿去了？难道真的是像网文传说中的那样，“我的胃连接异次元”？

        （“走上巅峰”111：骄傲比v！）

        高考，就是一场个人的修行。而顾玉溪显然平时心态不错。

        期间，顾玉溪的18岁生日，也在考前一个月悄悄地到来了。

        当天，陈一早早挑好了顾玉溪喜欢的水果味的奶油蛋糕，在晚自习的课间，亲自送到了21班的教室，一出场就引起了热烈的尖叫和围观。

        绝大多数同学，也不吝于积极参与其中，为这段给他们平淡机械、仿佛无端麻木的学习生活，增添些许波澜的小插曲奉上各自真诚的祝福，嘈杂的口哨声和欢呼声，一度引起隔壁班好奇的同学自窗外探头探脑的打探。

        大家一起分吃了蛋糕，还抓紧时间，为顾玉溪唱完了一整首生日快乐歌。

        再然后，就见陈一“大手笔”地给顾玉溪送了……

        一整套全新高考真题和模拟练习？！

        就在111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口口声声“宿主你这个臭直男！你酱紫肯定会被任务对象讨厌”的叫嚷声，和本来眼含期待的21班同学大失所望下、共同发出的叹气和嘘声中，陈一的这份礼物，果然收获了女友惊喜的目光。

        陈一得意洋洋：计划通again√

        111震惊，111宕机，111怀疑机生，111记小本本。

        ……

        就这样，在每个人既充满焦虑、又满含希望的等待中，高考一天天地逼近了。

        不可避免地，顾玉溪在这几天，也得到了家长更多的关心。

        比如说，顾玉溪住校后，自从进入高三的下学期,学校就从两星期一双休，变成了每四个星期才双休，平日里，住校生也就只有在每周六，能够回家放松一晚，她有些住校的同学，因为离家过远，只能选择一个月回一趟家。

        和家人直线减少的相处时间，确实明显降低了顾母对顾玉溪的说教频率，但是，每个周六她也没因此缺少了来自顾母的指指点点。

        考前前三天，应学校要求，学生们陆陆续续清理教室和宿舍。自把东西搬回家后的三天里，顾母对她的教训明显减少了，因此，就往往出现了三个人分别低头扒饭，饭桌上陷入了明显沉寂的尴尬画面。

        顾父掏了一下耳朵，试着提议：“我干活儿的时候，看着人家孩子都有父母大鱼大肉伺候着，你也想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吗？”

        顾玉溪无奈地：“……不用。”

        “咱家还咋样就咋样，弄那花里胡哨的干嘛？”顾母一锤定音。但是过了没多久，又开始犹豫：“不然，给你做个……你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或者杀条鱼？”

        顾玉溪黑线，有种说不出来的生硬和尴尬，只小声道：“不用了……你们弄这个多麻烦……”

        “……那也行吧。不吃坏肚子就行。考成啥样是啥样，吃啥又不影响做题。”

        于是三人又不说话了。

        在高考前两天，顾玉溪还是觉得不保险，总觉得这里担心那里担心，思量再三，还是开口跟顾母说：“我想去住个宾馆，到时候离学校近，就不用早起了。”

        顾母一口否决：“住什么宾馆！费那个钱！这不折腾人吗？”

        顾玉溪沉默了一会儿：“……咱家也太远了，我怕路上再出点意外啥的。我听隔壁说他有亲戚遇见过车祸、堵车、意外忘拿东西什么的……就，担心。”

        ——顾玉溪明显只不过是像很多的学子一样，高考前的焦虑罢了，恨不得一切都尽善尽美，然后一路顺风。

        “那宾馆是这么好住的，能让你一个人去住吗？你又不是没看过新闻，那一个个报道——在宾馆出事的，多的是！

        还有，你看看咱家，你爸要上班，咱们家地里也有农活，正夏忙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奶奶一个个，再加上我，每天光是忙地里的活儿，就忙得灰头土脸，你看家里有谁，是能闲着陪你去的吗？”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呵呵！就你？你能一个人被人给卖咯！谁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住啊！”

        顾玉溪本来想法还不是很强烈，但被顾母这么一通怼，反而情绪上来了。她没再说话，先将汹涌上来已经哽到自己喉头的那口气，给硬生生咽了下去，默默地擦擦眼角；不想被顾母看到更多，于是转身离开客厅，回自己房间去了。

        大半个下午过去，顾母没好气地直接怼开房门，粗声粗气地把手机递给眼眶微红的顾玉溪：“给，你叔打给你的。”

        “……孩子，你妈打电话说你要定宾馆。你怎么现在才说？现在家家高考，人家宾馆早就满了……”

        “知道了，叔叔。我也就是那么一说。”顾玉溪快速瞄了一眼顾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麻烦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自己没事儿就行。毕竟高考嘛。只要你好好考，全家都在为你祈福呢。你姥姥从一个月前去教堂做祷告，还天天给她的主祈祷，求主保佑你呢。”

        “嗯嗯，知道了。谢谢舅，谢谢姥。”

        最后，顾母应该还是给住在学校附近的远房亲戚打了几通电话，拜托在她家那里让孩子高考住两天。亲戚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其实，顾玉溪这时候已经不想这个了，觉得到时候自己好好注意也没啥，于是面上露出些许犹豫来。但毕竟之前和顾母也算是闹过一场矛盾，即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你还想怎样，家里也听你的了这么干了，现在是拉着个脸给谁看！”隔着一道房门，正在厨房收拾东西的顾母，刻意提高了音调道。

        顾玉溪深吸一口气，当自己没听见。

        到了高考前一天，吃过晚饭，顾母带着背着满书包学习资料的顾玉溪，到了亲戚家里。顾母当然不可能立刻起身就走，亲戚双方难免地还要热情寒暄一番。

        顾母对着恰逢男人不在家的亲戚大吐苦水，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这家里、这地里，哪个不要人家亲力亲为。她爹还啥都不管，这都不是我一个人操持起来的？”

        “嗯，你也是不容易，大家这些年也都看在眼里……”

        顾玉溪被临时安排住进了这家已经到别市上大学的表姐的卧室。亲戚家的房子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打开这道卧室门，直接正对着的就是客厅。而薄薄的一层木板门，根本就不隔音。

        被两人一个多小时没停下的说话声，搅得根本看不进去语文书的顾玉溪，一腔的无可奈何，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怕被人说没家教，只能用一只手捂住自己靠近门的那只耳朵，用另一只手做数学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外面，顾母似是说到了动情处，继续和亲戚推心置腹：“咱们女人啊，不容易啊。孩子也不懂我们的苦心。”

        亲戚一边嗯嗯地应和。

        顾母越说越起劲：“……你说咱们这一天天的，累死累活，管这管那，还落不着一声好。给她孩子养这么大，就跟个养了个白眼狼似的。就这个闺女，整天管我要这要那，我能变出钱来给她？当我是开银行的？从小到大，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家长的难处！小时候跟我要吃的要穿的，我这一天天忙下来，还要伺候她洗衣做饭，到现在这么大了，还说要去住宾馆？！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家里的情况她不知道吗！不去还不愿意，还给我哭！还犟着说她能自己去——瞎说，你说咱能放心她一个女生去吗？”

        “孩子小的时候，就是不懂大人对他们的苦心，长大了就好了嘛！”

        顾母越来越大声，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似的：“哼——我看悬。就她那样，就跟恨上我了似的。你是不知道，一天天的，看我们跟看跟仇人似的，你说说，把她养这么大，是为了啥！”顾母啧啧两声，“我看呢，这孩子啊，没救了！将来进厂打工，我们供她读到高中，也不算对不起她……”

        “我看孩子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样？再说了，就孩子的成绩，怎么能不上大学呢？”

        “还上大学？我赶明儿让她上个技校去！早点毕业早点挣钱，你看她那样，一天天的，像是我能指望得上的吗？噫，翅膀硬了，一天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连亲爹妈都看不上……”

        顾玉溪重重地划下笔，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一把抹过夺眶而出的眼泪，倏地站起身，打开房门：“行了！你说够了没有？你不是说要回家吗？你什么时候能走啊！”

        “哎呦呦~我走不走管你什么事儿！你不是说复习吗？我们说话碍着你了！”

        顾玉溪深吸一口气：“……你说个没完没了，你自己的大嗓门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听得一清二楚，你是觉得我没长耳朵吗？”

        “那就说明还不够专心！你要是真用功了，就是我们在你耳朵边说话，你都听不见！”

        “你——”

        “你什么你，大人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回你的屋复你的习去！”

        “……你能不能快点走啊？”顾玉溪眼眶通红，哽咽着说，“你大晚上的一套一套的，你这又是想干什么啊！”她控制不住地闭着眼哭喊出声，“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为什么人家高考，父母做这做那，我亲妈却——”

        她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闺女是一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白眼狼，不是个东西，是吗？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嘿嘿，你还说呢——”顾母的眼神讥诮，“羡慕人家的爹妈你去找啊！是啊，摊上我们这种爹妈真是对不起你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顾玉溪简直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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