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回到教室后，陈一自然而然地拜托一起打球的同桌胡成霖，找他女朋友要顾玉溪的联系方式时，胡成霖只当他是尽心尽责，丝毫没有疑问地照办了。

        而李晓晴本身就目睹下午陈一送顾玉溪回的教室，一下课就没忍住憋了一节课的好奇心，冲到顾玉溪座位上问了个究竟。因此接到男朋友的传讯爽快地就把顾玉溪的球球号码给了。

        不过她还友情提醒了一句：“顾玉溪可没手机啊——换句话说，她那个两百块钱的智能手机还是我陪着她在校门口小手机店里给买的呢哈哈哈！她就买来用来看小说的。也没办电话卡。所以没手机号没微信号。时不时地去网吧上个网，人家说不定能看到你发的消息哈哈哈。”

        陈一一时无言。他就说故事线里顾玉溪基本上在后期和自己的很多同学没交集，原来一是校内朋友交往不多，二来转班升学本人也根本没加过群。

        市一中夏天时，最晚最晚，6:30也已经开始了晨读，一直到7：50结束。8:00正式上课，一节课45分钟，四节课后11:50下课，但实际上不少老师多半要拖堂几分钟。

        下午2点上课，两节课后有一个20分钟的大课休，5:40下课。

        晚自习7：10开始，但在学校老师的隐形督促下，一般6：30就有学生陆陆续续吃完晚饭回来，6:50前基本全员到齐。

        虽然老师要求学生提前10分钟就要到达教室，但是顾玉溪下午上课和晚自习经常是迟到、甚至是唯一迟到的那个。

        ——因为买个烧饼对付过去午饭晚饭，节省下来的饭钱就被顾玉溪投进了网吧。而网吧上网交费，都是按照小时的整数收费的。

        为了“珍惜”自己省吃俭用而得来的娱乐时间，顾玉溪往往选择拖到最后关头，才不得不离开。

        尽管顾玉溪现在有伤在身，但她从小到大摔摔打打惯了。家里连创可贴都很难找，只有抹上去丑丑的紫药水，被家长看见，必然又要被数落一顿，甚至以后时不时要被顾母人前人后地拎出来，反复鞭尸，导致多年下来，顾玉溪偶尔受伤但已经习惯了隐瞒，甚至习惯了藏起来强装无事，不为人知。

        于是自觉不过是忍一阵就能过去的小事——尽管需要过一两个星期一瘸一拐的日子，但只要有稍多人在，顾玉溪就竭力让自己走路是正常的样子——这都并不妨碍顾玉溪第二天中午放学后又去网吧。

        照常先登录自己的球球，积累了一个星期的未读消息迫不及待地地蹦出来，提示音络绎不绝。她照往常一样全部忽略，直到玩游戏中途偶然想起，才在一堆未读消息里发现了新的好友申请。

        什么“交个朋友”“想认识一下”乱七八糟的好友申请通通略过，顾玉溪啪啪啪连点几下鼠标，干脆利落地点了拒绝。

        “你好李晓晴介绍的，麻烦通过一下”——这条好友申请明显区别于其他，顾玉溪及时收回差点顺手点了拒绝的手指，自然点了同意。

        ——天知道就凭她自己的这个上网频率，能够及时回复这个好友的机会，只能靠缘分了。

        本以为这条消息如果没什么急事，估计就要沉入海底，毕竟靠这个捕捉到她的机会还不如亲自去教室找人来的大。

        谁知刚点了同意，紧接着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滴滴滴不停弹出提醒，看来对面刚好在线。这迫使顾玉溪不得不赶紧点开那个数字有不断增加趋势的小红点。

        【你好顾玉溪同学，我是三楼高二15班的陈一。我们之前在你家附近的便利店见过一面，就是下雨那天。替李晓晴还书那个。】

        【非常抱歉昨天体育课踢球导致你受伤。今天中午我去四楼找你，发现你已经不在教室了。感觉你受伤害挺严重的，衣服袖子都被磨破了。】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之前在校医院那里消毒，涂药水，校医说夏天天热，夏天最好需要一天一换。】

        【你今天换药了吗顾同学？】

        一连串的消息看下来顾玉溪不禁头大。

        在她看来，这个事情在昨天两方人分开时就已经结束了，难道这件事后续这么麻烦的吗？

        不对，应该说，校草同志的责任心这么强烈的吗？还要去教室找自己？

        可以，但没必要啊！

        事实上，昨天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夏天穿着短袖短裤伤势一览无余的顾玉溪心惊胆战，在进入小区前就已经把薄薄缠在双腿和手肘上的一层纱布给撕掉了，生怕有可能被深夜逗留的邻居怀疑到蛛丝马迹，传到父母耳中。

        撕下纱布后伤口在凉爽的夜风中丝丝发凉发痛，经过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发酵，原先的擦伤已经隐隐结疤，颜色变得深红发紫，显得格外骇人。

        在拿出钥匙开门时，顾玉溪默默希望家里人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在客厅，以防一开门就能转头看到伤势明显的自己。

        幸又不幸的是，顾父顾母应该是吃完晚饭，此时侧着身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嘴里像往常一样问了一句“回来了。饿了吗？还需要吃饭吗”

        顾玉溪尽力让自己表现正常，用不引起不远处两人注意的语气动作正常回答了一句“不用了，我先进屋写作业了”，然后趁机快步闪入卧室，背过身去抵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

        至于陈一所说的药和纱布，之前藏在书包里，今早上倒是拿出来草草涂了一层，然后用纱布裹了一圈。自己弄却是很麻烦，大夏天的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这倒不是出于照顾伤口的原因，而是顾玉溪今天改穿长衣长裤，如果不加纱布的话，会磨得伤口疼。这使得顾玉溪不得不把套到一半的衣服脱回去，费了半天劲儿，才把纱布潦草绑住。

        期间被顾母骂骂咧咧的催促，更是让顾玉溪战战兢兢，匆匆收拾残局赶紧出了房门。

        即便如此，经历过早上一番兵荒马乱的顾玉溪可算是放弃继续涂药了。几乎没有过被郑重对待可以正儿八经处理自己伤口的机会，这份难得的新鲜感在她看来完全抵不过需要隐瞒带来的麻烦。

        只等这两天不得不先裹层纱布撑两天，然后伤口结疤变硬之后，她就可以视而不见放飞自我了。

        顾玉溪有心拒绝，但又怕引起对面这位因勇救溺水少年饱受表彰的知名好心人士的反弹，万一真的责任心发作，找到自己教室，那可就事情大发了！

        内心充斥着生怕和校园风云人物扯上干系的排斥与反感，顾玉溪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斟酌着用词回道：

        【没什么大事。多谢关心啦！（抱拳）本来就不怎么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退后没站稳。】

        顾玉溪打开百度，输入关键字“笑表情符号”，在一帮可爱的表情符号里扫了一眼，挑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继续皱着脸将之复制粘贴到对话框里：

        【o(n_n)o谢谢帅哥关心，不过真的没啥大事。】

        顾玉溪也渐渐知道了自己不怎么样的处境。不同于直来直去甚至时不时恶语伤人的初中生，可能是高中生自觉成熟的缘故，倒不至于像初中时一样刻意去欺负，只是若有似无的孤立，下意识地排挤和远离。偶尔自己靠近，之前的言谈戛然而止，甚至敷衍过后一哄而散。

        无论是刚升学时候臃肿的身形，入校一年以来自以为潮流实则土气怪异不合身的穿着，还是之前隔三差五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力图规劝迷途知返，又屡教不改后隐隐遭到放弃老师在课堂上偶尔的反面举例点名道姓——从哪一方面看，自己都不会像是陈一这种生活得鲜花掌声环绕的校草人物，会俯身交谈的对象。

        顾玉溪发觉到自己不觉溢出的羡慕和向往——陈一所正拥有的几乎是每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所憧憬的，肉眼可见良好体面的家世，优越的外貌成绩，呼朋唤友，好不热闹，活得光鲜亮丽而万众瞩目——更不由自主对比意识到被自己潜藏内心的狼狈，这更让她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未曾预想的对话。

        就在顾玉溪本以为陈一会顺着自己给的台阶顺势结束话题让对方心安理得放过自己、双方各归各位的时候，对面却仿佛穷追不舍，一条接一条：

        【事情的源头肯定是我打球的时候没注意，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不仅让你损失了一件衣服，受伤真的挺严重的。校医也说了，擦伤面积挺大的，而且这种天气以防留疤。】

        【这对女孩子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了！！！】三个叹号以示严重。

        不是啊大哥！你也是个运动达人打球的啊！难道没受过伤吗？就校医院的那个德行，为了不担责任他那里什么事儿不说的慎重一点让你严肃以待啊！

        顾玉溪脑袋发痛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这起事故已经被陈一暗换主语，忽略了其他人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真的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你……不过是小事而已！我自己会好好处理的……再说了这多打扰你学习啊！】

        顾玉溪只盼望帅哥能从返回的感叹号和额外的省略号中意识到自己真诚的拒绝和真切的无语！

        【太抱歉了，这我肯定得负责。顾同学麻烦你今天下午放学后在教学楼后的停车区等我一下好吗？我给你准备了东西。我刚刚午休已经买好了。】

        完了完了，帅哥救人救习惯了！这么投入的吗？？？

        顾玉溪呆立当场，一时无言。半晌决心还是暂时忘却未来的烦恼，珍惜当下这金钱换来的时间！遂埋头继续上网。

        一个下午，顾玉溪稍不注意，发呆时间一长就会不由自主地思绪发散到下午放学后的约会上……不对哪来的什么约会！就是一次普通的见面罢了真是乱用词！——不过真的很担心被有的同学看到……

        顾玉溪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成为帅哥的绯闻之一——毕竟不只有一个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说是某某喜欢校草了，无一不是校内或大或小起码知名的大美女小才女——但只要是一想到在别人口中议论校草时偶尔穿插着自己的名字，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真的是感谢帅哥这次竟然没有直接坦坦荡荡来教室找自己，而是选择了在放学后的停车区！人少！清净！难道也是跟自己一样不想被别人知道？

        顾玉溪思及到此，觉得还是让自己打消对帅哥阴暗的怀疑，毕竟中午人家就是直接过来的。

        可是内心另一个想法声音在悄悄地慢慢变大：“可是帅哥长的是真帅啊！多养眼啊！近距离欣赏帅哥——不亏！”

        对！顾玉溪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抱着“多看一眼我反正不吃亏嘻嘻嘻”的心态，又有些开心地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了。

        当天下午5:40放学铃准时响起，教室里却一动不动。班主任物理老师目不斜视，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安然讲完最后一道大题才批准下课。

        此时已经距离打铃已经七八分钟了，教学楼里其他班的同学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顾玉溪心里怀揣着对陈一迟到的尴尬，但还是慢吞吞地拖到本班绝大数同学从楼道蜂拥而出，才转身快步走到教学楼后。

        果然，帅哥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帅哥。

        顾玉溪看着身着简单白色t恤和普通黑色短裤都能看出手长脚长不自觉散发出和其他高中生不一样气质的校草，只能如是感叹。

        不过看看就算了，越近距离接触反而越不敢盯着人看，还不如远远不会被人发现的默默欣赏。

        顾玉溪叹了口气，趁着放学后停车区左右鲜有人在，忍住不适和酥酥麻麻的疼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一瘸一拐的快步迎上朝自己走来的陈一。

        待来人走到近前，顾玉溪才发现陈一手里一直提着的黑色包装袋是递给自己的。

        ——果然帅哥迷惑了自己的心智！竟然没注意手里还提着东西！顾玉溪走神感叹。

        陈一解释说：“昨天我送你去校医院的路上，才发现你袖子磨破了，裤脚也撕裂了一些，所以重新给你买了一套衣服。”

        顾玉溪一点都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大惊失色——自己的衣服本来就穿了许久，除了本身便宜质量差也有年久易坏的缘故，这下不仅让人陪自己去看病拿药，还要人搭进去一身衣服，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好欺负人啊！

        顾玉溪忙不迭双手阻挡摆手拒绝：“你这也太破费太客气了！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儿！真的真的不用！”意想不到和情急之下竟一时想不出让她该怎么合理地回绝掉。

        “我估摸着你的身高，去店里买了一套最小号。”陈一比划了一下不及自己胸口的位置。“这可是给你买的，我也没其他女同学，更别说无缘无故送别人衣服，再说了这专门给你买的，您千万别拒绝啊！”

        陈一半开玩笑的语气让顾玉溪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竟找不到应对的理由，面对陈一一直递过来的手终还是讷讷地接了过来，一时之间内心充满了有欠于人的羞愧。

        “对了，我看你刚才小跑过来，还是不太好。我又跟校医要了纱布和消炎药，这些也在包里，你回去换着用吧。”陈一仿佛看不出顾玉溪一脸的不自在，笑眯眯地说道。

        “哦、哦好的好的，真是麻烦你了。”顾玉溪匆忙道谢，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劝解让帅哥知道他真的可以专心学习，不再关注默默无闻伤势真的也不严重的自己，但是真要张口直白拒绝的话又仿佛显得自己不识好歹。

        “那好的。顾同学你晚饭呢？你现在不太方便吧，我帮你带了一份煎饼果子。”陈一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原本只打算正好错过现在的人流高峰期，一会儿去相对校门口更近一半的校园内部小卖部买个小面包充饥的顾玉溪，这才发现帅哥又自身子斜后方的车筐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塑料袋。

        ——大哥！这么快！就算刚打下课铃你能从教学楼的晚高峰挤出去，跑到校门口，都不止这个时间吧！

        仿佛是她的惊叹过于明显，陈一及时补充了一句：“我让隔壁班这节课上体育课的同学下课回来带过来的。”

        好的，是我傻了。自觉占了大便宜的顾玉溪默默地合上嘴，不说话了。

        “那顾同学，你回去好好吃饭吧。”

        顾玉溪左手提着鸡右手提着鸭……不，是左手提着服装+药品袋，右手提着晚饭，充满敬意地目送帅哥大好人洒脱离去。

        “宿主，你是是打算趁着这场意外慢慢接近任务对象，和她做朋友吗？”目睹全程的111不解发问。

        “不，我打算让她做我女朋友。”陈一感受着身后仍默默目送充满莫名敬佩的目光，头也不回在脑海回答111。

        “噶？！”被宿主云淡风轻的表情意想不到的回答震惊到，111萌萌的眼睛突然圆睁，“为、为什么？！啊不是……什么时候？！”111语无伦次。

        “第一眼。”陈一趁走过教学楼拐角的时候，才用余光看向身后——原先女孩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淋雨那天，她抬头看向我的那一眼，苍白，脆弱，惊艳。简单来说，我一见钟情了。”陈一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向111描述。

        “到现在来说，性格有趣，道德水准还比较高，就连面对别人理所当然的好意都会不自在甚至想要加倍奉还，还善良。目前看来值得我喜欢啊。当然要开始追了。”

        111小脸震撼却又无话可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憋出了一句：“那，那需要111帮忙吗？”

        陈一轻笑：“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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