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二一红尘（9）

润玉拉起不染，将糖葫芦递给她“许了什么愿。”

        “保佑姐姐身体康健。你呢？”

        秦夫人连活人都不算，润玉晓得不染没说实话，自己也胡诌一个“保佑姐姐姐夫白头偕老。”

        “嗯。”俩都没说实话，扯平。

        “还逛吗？”

        “姐姐说这附近有一家顶有名的酥饼。”

        “走，去买。”

        “好。”

        润玉俯身去拎空篮子，不染不经意回头，忽见那金灿灿的佛身两侧突然显出了一副对联，上书：

        “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恍若有一枚长钉子突然被敲进不染的颅内，剧痛，却无法阻拦，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能呆立于原地，忍受那钉子一寸一寸砸进脑子的疼痛。

        润玉抬头见不染脸色发白地盯着佛祖的金像看，有些担心：“不染？怎么了？”

        润玉的呼唤将不染的失魂拉回，见佛祖金像前已重归虚空，忙拍拍脸颊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才道：“没什么，走吧。”

        买了酥饼，不染再没了游玩的性质，两人便打道回府了。刚到家门口就见有人进进出出的在搬花，迎面就见一脸喜气洋洋的卖花翁，“玉先生，你订的花我都给你搬来了。”

        润玉一见他才想起来自己买花的事，“多谢多谢，我都忘了。”

        “这可不能忘，这可是您买给夫人的，若惹得夫人不高兴了，那可不得了。幸亏知道您是染姑娘的夫婿，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花往哪送呢。”卖花翁今日应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面对着面前的两个人，明知好像忽略了什么，还是心情甚好地顺了顺肩上爱宠的鸟毛。

        “多谢，多谢。”润玉一边道谢一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不染伸向那鸟的手。

        “对了，这月二十五犬子娶媳妇儿，请柬小老儿方才已经交给秦先生了，到时还请玉先生和夫人赏光来喝杯喜酒呀。”

        “恭喜，恭喜，我们到时一定去。”

        老头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忽略了润玉身后眼睛放光的不染和他肩膀上被不染眼睛盯得直抖的鸟儿，抱着拳笑道：“那花给你们放后院了，一大片漂亮的紧，我这还有好些请柬要发，先行告辞。”

        润玉仿佛脑后长眼一般，捉住了身后不染又要伸出去的另一只手，边笑着点头：“慢走，慢走。”

        夜晚，后花园里花坛边，不染撑着下巴坐在一把竹椅上，眼睛里有花又似无花，突然肩头一暖，她回头看去就见润玉将一件外衫搭在她肩膀上，她道了声谢，润玉在不染身后坐下，看了眼四周尚含苞的花骨朵，拿出一把琴放在膝上，手指于弦上扫过，这片静默便被拉开了条口子，接着便是清幽的琴音于指尖缓缓流淌开，不染在琴声里沉默良久，直到这片昙花绽放出第一朵时，不染突然习惯性地往身后一靠，低声问道：“你下凡来，就是为了这些花吧？”

        “是，也，不是。”身后的琴声未被打扰丝毫。

        “花找着了，你该回去了吧。”

        琴声一涩，却未停“是该回了，不过难得出来一趟，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润玉习惯性地伸手将身后不染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扶正，道：“上神呢？何时走？”

        “我？”不染看着那些次第开放的花，忽的抬头看天，皎洁的月竟印不进她眼底，她却笑答：“不走了，不能再走了……”

        琴音已歇许久，润玉发紧的声音忽然响起：“上神，还在等什么？”

        不染的答案已定，给出来也不再费劲：“等花落。”

        许久，润玉道：“我陪你。”

        “你赔（陪）不起的。”不染幽幽的声音响起，她的眼前好似又出现了白日里见到的那副楹联，那枚无形的钉子已没入骨血，她疼的发紧，却无计可施。身后润玉感知到什么伸手将她扶正，让她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疼痛稍缓，而胸口处本应空荡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开始有节奏地跳动，一下重过一下，奇怪的是，周身莫可名状的疼痛随着越来越平稳的跳动而渐渐消解，不染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靠在润玉的背上，竟慢慢的睡着了。

        润玉将不染打横抱往前院，在路过擎城王门口时，不染搂着润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什么声音？”

        润玉本来着急不染的反常，想抱她回去好好休息的，被她一提醒，便仔细去听，此时厢房里正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初时声音压抑的极低，且时有时无听不大清，在两个神仙刻意屏息专注于声音时，声音在一片静默里便被无限放大，这是女子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几欲冲破喉咙又忽然咽下的□□，润玉的脸瞬间涨得透红，不染还没什么反应，她看向润玉，润玉却迅速转开不去看她，只将她匆匆抱离那是非之地，夜色掩住了他红透的耳根，却掩不住他渐渐变粗的呼吸，不染听得真切，润玉将她抱进卧房放在床上，便去点灯，可不染看着他有些协调不全的四肢，难得的生出了些担心：“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他们声音大了吵得你心烦了？我去告诉他们叫他们小点声……”

        不染刚要下床，却被一只手迅速地给按了回去，另一只手在她要开口的同时捂住了她的嘴，黑暗中润玉的呼吸有些急促，捂住她嘴巴的手有些发烫，她清晰地听见润玉刻意压低音量，有些磕巴道：“你，你别去，那，那是他们打蚊子呢，外人，帮不上忙的。”

        月光下，不染点点头，又垂下眼去看那依然捂住她嘴巴的手，润玉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到似的瞬间抽回，不染静默片刻，果真听见了蚊子嗡嗡的声响，于是学着润玉的声音小声问道：“打蚊子，不点灯吗？”

        “啊？”润玉被问住，讪笑一声，继续磕巴地解释道：“可能就是因为没点灯，所以才发出那种声音吧。”

        “是吗？”不染循着耳畔蚊子的声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拍，暗夜里突然“啪”的一响吓了润玉一跳，不染捏着被拍扁的蚊子好奇道：“我怎么就没发出那种声音呢？”

        润玉在不染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折磨下，只憋出了一句：“因为，人与人，不同！”

        “有何不同？”

        润玉觉得自己真不是不染的对手了，干脆落荒而逃：“我去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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