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叛徒

她在庞大、复杂的宫殿内飞了一会儿，尚未完工的宫殿既杂乱又肮脏，着实没什么看头。突然，在一堆脏乱嶙峋的半成品宫殿中出现一栋黑漆漆的平房。黄莺振翅飞了过去，落在平房黑灰色的屋檐上。

        这里是厨房，黄莺想。房檐下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大蒜和红色的腊肉。墙根垒了一排又一排圆滚滚的卷心菜，地上是带泥的胡萝卜、碧绿的黄瓜、以及滚的到处都是的马铃薯。

        黄莺落到卷心菜垒成的小墙上，刚好可以透过排气窗看到厨房内部的景象。这菜可真新鲜啊，刚摘下的卷心菜毫不吝啬的散发着独属于新鲜植物的清香。黄莺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短暂的陶醉了一会儿，竖起耳朵专心听起了屋内的动静。

        厨房里很安静，毕竟距离晚饭时间还早。厨房的负责人玛丽夫人正躺在竹藤编制的躺椅上小憩，她的帮手妮娜正在剥一颗卷心菜的叶子。

        妮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明明已经深秋了，为什么还是如此燥热。难道是没开窗的缘故？看了一眼排气窗，窗子开着，窗台上还站着一只小小的黄莺鸟儿。

        对，妮娜没有看错，确实是黄莺鸟儿，深受贵族小姐们喜爱的、歌声婉转动听的鸟儿。

        “玛丽婶婶。”妮娜不可思议道。

        玛丽夫人并没有理会她，依然在闭目养神着。

        “玛丽婶婶，”妮娜又叫了一遍，“看，窗外有一只鸟儿，黄莺鸟儿。”妮娜难以置信道。

        玛丽夫人连眼睛都没睁开，“不要管它，妮娜，干好你的活儿！”

        妮娜便低下头继续剥卷心菜。

        她的脚边已经堆满了卷心菜的烂叶儿，从午饭后她便一直在剥卷心菜，剥出的菜心已经装满了足足三个大木盆。手指也因为频繁而持久的剥菜，变得通红、肿胀，仿佛在冰天雪地冻了有些年头的红萝卜，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咔嚓、咔嚓”，菜叶剥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好似一曲永不落幕的交响曲。黄莺看了一会儿，除了卷心菜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黄莺挥动翅膀飞走了，剥卷心菜的咔嚓声还在持续不断的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吗，黄莺回来了。女孩儿还在孜孜不倦的剥着卷心菜，黄莺落在排气窗上整理自己的羽毛。

        她刚刚又去工匠们的地方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结束了休息开始热火朝天的干活了。漫天的烟尘、飞屑弄脏了黄莺的羽毛，这是为黄莺绝不能容忍的。而且，忙着干活儿的工匠们根本没有时间交谈，除了满身的灰尘，黄莺什么都没有打探到。

        与离开时不同的是，玛丽夫人已经醒了，正在清洗灶台，挽起袖子将一盆盆剥好的卷心菜搬到黑黝黝的大铁锅前。“妮娜，再去打些清水过来。”嘱咐自己的侄女儿道。

        妮娜放下手中的卷心菜，拎起硕大的木桶来到门外。厨房前的空地上有一口水井，井边有几只大小不一的木桶，还有一辆歪倒在地上的手推车。

        妮娜将大木桶放在地上，挑了一个小木桶放到井中。“哗啦哗啦”，没一会儿，提了一桶清水上来。

        妮娜将小桶中的清水倒在大桶中，重复几次后大桶终于满了。

        黄莺好奇的看着忙碌的女孩儿，这桶这么大，又装了这么多水，要如何才能拎回去呢？

        很快黄莺就知道了答案。起初她以为这个瘦弱的女孩儿会用到那辆小推车，但是显然黄莺小瞧了女孩儿的力量。女孩儿双手提起盛满水的水桶，摇摇晃晃回到了厨房。洒出的井水打湿了女孩儿的裙子和鞋子，但是女孩儿仿佛浑然不觉。

        黄莺没忍住飞了过去，围绕女孩儿飞了一圈。

        女孩儿看到了她，放下手中的水桶，“小黄莺，下午好。”脸上露出淡淡平和的微笑。

        黄莺仿佛听懂一般朝她点了点头，又飞回了窗台上。

        女孩儿笑得越发灿烂了，搓了搓手，重新拎起水桶，继续摇摇晃晃朝厨房走去。

        “妮娜，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儿进来？”玛丽婶婶在厨房里大声问道。

        “来了！”妮娜回答着，勉强加快脚步，结果导致洒出的水更多了。

        回到厨房时，裙子已经湿透了。

        “玛丽婶婶，我可以回去换一套衣服吗？很快就回来。”妮娜拧了拧湿透的裙子问道。

        “不要想着偷懒，妮娜。你要知道朗格为了养活你已经做了很多无可饶恕的错事了吗，难道你还想继续拖他的后腿让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玛丽掐着腰严厉的指责道，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着。

        妮娜顿时满面通红，寒冷和羞耻和让她快要哭了出来，可为了不惹玛丽婶婶更加生气，她只能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那个叛徒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带领他们努力反抗莫雷的朗格。可是朗格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妮娜？”玛丽婶婶的语调骤然高昂，“为了你！你没有父母也没有嫁妆，为了让你能嫁个好婆家，我和朗格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攒钱。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妮娜？明年秋天之前你能把自己嫁出去吗？”

        妮娜愧疚的低下头，不，她才十七岁，还没有找到父母，她不能就这么嫁出去。

        “玛丽婶婶，请不要再说了，我会把活儿干好的！”妮娜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女孩儿清秀的脸庞。

        “那就过来烧火，这样你就不用回去换裙子了。”贴心的玛丽说。

        妮娜低着头走了过去。

        “瞧瞧，又哭了，朗格看到又该责怪我了。妮娜，你不要试图用眼泪蒙骗大家。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卑鄙、胆小、狡猾……简直没有你做不出的事情！”玛丽将空木盆搬下灶台，拍打着手上的水渍骂道，“你想找个好人家可太难了，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嫁妆，你只会被人欺骗然后被抛弃！”

        妮娜开始流着泪往炉膛里添柴，火焰越烧越旺，高温总算叫她好受了一些，不只裙子和鞋子，连脸上的泪水都蒸发干了。

        窗外，一直默默注视着她们的黄莺，拍打着翅膀飞向空中。

        看吧，她果然找到了那个叛徒。

        黄莺心情愉悦的回到了垃圾山，她把衣服留在了那里。

        但是垃圾山后什么都没——她的衣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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