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二人一阵眩晕后，便陷入茫茫黑暗中，彻底不省人事。

        等再度睁眼，竟是身至一片花海之下，延绵数里的桃花铺满整座山头，苏玫与姜湛正在一株繁硕累累的桃花树下相拥而卧，而两人清醒地认出对方后，立即翻身坐起并隔开三丈远的距离。

        苏玫暗惊自己怎么会躺在这个狠心冷面道士怀里，犹记得上次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自己的脑壳可是痛了整整三日，这次躺在他怀里，会不会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相较于苏玫的担惊受怕，姜湛就显得自然多了，被妖镜吸入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打量周遭情况，早在入镜前自己便分出一魂一魄守住本体，若被吸入的这一魂遇到危险也可全身而退，但苏媚不同，尚不知她是因何缘由被邪物盯上，其次若是在这里遇险，那他拼劲全力也得护她毫发无伤地出去，如此，姜湛不仅要在镜中寻妖，还要时刻盯着苏媚的安危，一时一刻也不能松懈。

        “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在你房里么，是不是我触碰到什么机关，然后被传送到这么漂亮的地方了？”

        姜湛看着远处山下踏青的人群，开口冷讽：“我房里机关倒是没有，但古怪邪物确实不少，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还乱碰乱摸的人，有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玫回想了一下，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确拿着一面镜子看呆了，啊，镜子！是镜子有古怪！

        “我们现在不会是在那面镜子里吧？”

        苏玫站了起来，仰头看向天空，湛蓝无云，是个好天气，瞧不出异端，和真实的世界里没什么两样。

        “还不算太蠢，托你的福，我们现在被吸入这个妖镜当中了，若是不能在妖物害人前出去，就会永远长眠不醒，待在这个幻境之中。”

        淦，自己本来就是一觉睡晕乎穿到书里，现在又是一个不小心入了幻境，这到底是闹哪样？搁这套娃呢。

        “托我的福？那镜子难道不是你的东西？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好好收拾起来，就大大咧咧摆在桌上，我在做打扫，当然会不小心碰到啊。”

        姜湛懒得舌辩，此事自己也有不周之处，确实不能全怪苏媚。

        “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啊，那个妖怪吸人进来要做什么？”

        “出去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我们杀了那个妖物，幻境自然就破了，第二个办法不太可能实现。”

        苏玫好奇：“是什么？”

        姜湛见苏媚一脸天真，不知这傻姑娘怎么生的这般缺心眼：“第二个办法，就是让那妖物心甘情愿放我们离开。”

        “啊？。。。这。”原以为这种小支线任务都是找到阵眼，或者集齐道具就能破解，结果姜湛说出这么个刁钻的方法，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关卡难度。那妖怪若能心甘情愿放人，他还抓人进来干嘛，是得多无聊啊。苏玫泄了气地坐回树下，单手托腮一脸忧愁，两个法子都不是她能做到的，唯有姜湛可试试第一个，如此一来，在这个幻境中，自己还是得把身边这位道爷巴结好。

        水粉宣白，落英缤纷，仿佛置身山水墨画中，悠然逍遥，二人是在山腰的桃花树下，不远处的山脚还有几位年轻男女游赏踏青，苏玫眯眼细细望去，发现当中几人竟是熟人，正是阮嫣，薛云舟，还有公义骞等人，好家伙，这是整个青云观人都被吸进来了！

        苏玫立即起身，要朝山下阮嫣等人跑去，被姜湛一把拦住：“慢着，当时在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入镜后外界的事情我们不得而知，所以山下那些人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很有可能他们只是幻境的一部分。”

        苏玫闻言矗在原地，看着山下那些栩栩如生有说有笑的“同伴”心底发怵：“这里什么都是假的，那我还有什么能信啊。”

        “只有我。”姜湛语气坚定，眼神执着，重复道：“记住，在这里，从现在开始，只有我，你可以无条件相信。”

        苏玫望入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绕到嘴边质疑的话都在这双眼神的光彩中压了下去，轻轻地回应：“嗯。”

        姜湛转身向山下慢慢走去，苏玫落后一小步紧跟其后。

        “虽然此幻景中风景氛围都一派温煦祥和，但你我也不可掉以轻心，镜妖就躲在暗处，随时都可能发出偷袭，或者迷惑你我心智，你需记住两点，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遵从自己本心，不要被一时的欲望所蒙蔽，另一点还是那句话，你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我。”

        苏玫也顾不得姜湛看不看得见，自己一个劲在身后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发出疑问：“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这里人都是假的，我可以说假话么？”

        “最好不要，假话说多了，迟早会反噬自身，若是他们问的多了，你回避不答就是。这个镜妖制造的每一个幻境都是有原由的，我们先顺其自然，与平日生活无异就好。”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山脚，阮嫣一见到二人同出桃林，便揶揄打趣道：“我就说秋娘和杜秀才在一起，你们偏不信，瞧瞧，这一前一后的从山上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相好呢。”

        苏玫姜湛听闻对自己称呼有变，皆不动声色，奇怪的是二人对这个名字非常适应，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和别扭，就好像自己原本就这般叫的。

        “许燕儿，你这酸气都熏到我了，可惜白吃一顿醋，谁人不知我们杜皖生是整个江镇最知礼守节的文人，平时爱好除了作诗丹青，就是下棋研究策论。哪有什么心思风花雪月啊。”公义骞，不，现在应该叫孙堇的人说道。

        许燕儿不依不饶，娇媚俏皮地看向苏玫，眼神示意是否如孙堇说的那样，苏玫本想顺应本心一笑而过，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无法抗拒的反应，好像一双手在背后推着她前行一般，自己上前揽过许燕儿的手，低眉摇头，一言不发。

        孙堇身边一锦衣男子盯着素秋，眼神肆意放荡：“都说江镇四美艳名扬，素月清秋占魁首，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一赏花魁的名舞啊？”

        “这是自然，王公子千里而来，当赏尽美景而归，素秋，快给姚公子跳支你最拿手的舞，姑射寒。”孙堇巴结这位京中来的权贵已久，但是对苏玫如此招来喝去，着实不舒服。苏玫脾气上来了，脸色有些不好，许燕儿见状连忙拉过，安慰道：“这个王公子听说背景极大，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姐姐，你离卸任也就这几年光景，犯不着和这等人结梁子啊。”

        苏玫虽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但也听懂了几分道理，眼下这舞必须跳，不跳就得得罪人，自己又没本事，得罪不起。罢了，跳吧，但问题是，她苏玫不会跳舞啊。

        许燕儿见苏玫听了进去，便去另一边稳住王公子等人：“素秋姐姐的舞，只有我来伴奏才能更加出彩，相得益彰，小女子许燕儿，就顺带献丑了。”说罢，拿过自己带出来的琵琶，转轴调弦，散捻轻揉，纤指拨动几下，珠珠玉玉般落盘之声倾泻而出，苏玫原本焦急无措的心绪在听到耳边熟悉的乐声后渐渐平缓，肢体仿佛有固定记忆般，抬手舞动起来。

        腰肢款摆，玉手纤纤，素秋的舞如风中清月，穿梭在云烟之中，时隐时现，偶尔惊鸿一瞥，满室清晖，皎洁无暇，江镇第一花魁果然名不虚传。

        最后一个完美的下腰，兰指抚水的高难度动作结束一舞。苏玫自己都不可置信，刚才翩翩如蝶的人竟是自己，这里的小世界可太梦幻了，都能当舞界泰首，别说她对刚刚这个表演还挺满意的，就是有点腰疼。

        啪，啪，啪，掌声不断，周围观赏之人眼中皆是掩饰不住的赞美和惊艳。

        “天资灵秀，意气高洁。素秋姑娘当得起一舞倾城，再舞倾国啊。如此美人美景，在座各位才子何不作诗赋墨宝留念。”

        这是要考教学问了，孙堇立即意会，当即命书童摆上笔墨纸砚，让众人一一作诗写赋，遂即看向杜皖生，他才学最为出众，若是能请来作捉刀人，替自己作诗一首，那再好不过了。

        孙堇上前，拉过杜皖生一阵耳语，不知二人达成什么交易，一向自诩清高的他竟然真的提笔作诗了。

        姜湛本来懒得掺和这些人无聊的踏青聚会，站在一旁看苏媚跳舞时便开始发现事情走向不对劲了，苏媚下盘无力，四肢不勤，根本就不是个会跳舞的料子，但在此能起舞弄清影，身形若游龙，这就是见鬼了简直，果然，在孙堇要求自己替写的时候，自己也根本拒绝不了，身体不受意志本能般自行走向桌台，提笔舒墨，下笔如神。

        写好后姜湛松了一口气，自己只是作了一首普通的春日游，赞美了下花花草草，感慨山河辽阔，仅此而已，至于美人，只字未提。缘由么，姜湛心中好像有那么点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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